2010年7月31日星期六

inception

(以下含內容)

電影好多人討論,很熱鬧,其實我看得Nolan的戲頗多,但沒有在他的新作中找到驚喜。我認為這電影被過譽了。

外間的影評很誇張,有周刊給予100分。奇怪,難道大家沒有看過《matrix》嗎?這電影明顯有受其影響,但inception有超越前人嗎?Nolan一如batman dark knight,戲到了中段有點囉嗦。

Nolan的戲,從來都是在玩那幾個元素/主題。《Memento》(凶心人)開始就是真/假、夫妻亙不相信、記憶/現實、正/邪等等。導演倒亂時序,因為主角失憶了,記憶與事實混雜,其實玩的是真假難分,原來我們一直同情的主角,可能是禍根!《白夜追兇》、《Prestige》難道不又是真/假、正/邪、回憶嗎?《batman dark knight》變成了成熟的犯罪片,被譽為經典,個人而言,也還是Nolan沉迷的幾個主題,沒有甚麼新把戲。《Inception》娛樂性豐富,但從頭到尾都令人有:「看過了」的感覺。只是他玩得有變化,《matrix》談的是兩個世界,一真一假;看《avatar》也是兩個世界,一個是人類,一個駕駛avatar的「虛擬」世界,而《inception》聰明地把「虛擬世界」玩了好幾層,夢中可以有夢,層層遞進,但所謂的驚險,也不過是擔心那個「現實世界」睡著了的主角們,及在虛擬世界內能否在時限內完成任務,打機味十足。其實《Inception》的虛擬世界內,絕對沒有比matrix 更精采,你從沒有看過的動作畫面。

數Nolan作品,也沒有一部比《Memento》更令人驚嘆乍舌。

下面是家明的影評,我大致都同意,除了我並不認同迪卡比奧的演技──Edward Norton演的偏執狂不是更有說服力嗎?


家明雜感﹕《潛行凶間》四層閱讀


【明報專訊】留意:內文透露劇情

《潛行凶間》(Inception)情節錯綜複雜,幕幕機關算盡,對白的信息很多,對觀眾難免是挑戰,卻因此更令人津津樂道,樂此不疲討論細節。導演路蘭(Christopher Nolan)厲害,他自編自導、設計出層次豐富的潛意識世界,電影公司巨額投資、台前幕後人員傾力實現構想,他才是「總建築師」。

《潛》片我看了兩遍,覺得這部繁複的電影,像裏頭的四層夢境,有多個閱讀層次。

Level 1﹕夢境奇觀

以夢境為題很精明,商業電影追求視覺奇觀,有什麼比夢更天馬行空?《潛》片一個「夢」字,場景及動作不用嘮叨邏輯,想到便去:把城市屈曲摺疊,矛盾結構(令人想起M.C.Escher的畫),也有結尾快將倒塌的廢墟;角色這刻憂慮放火的暴徒,下一刻被洪水或雪崩衝擊;他們在不同環境槍戰,甚至夢境互相影響做出無重狀態。

為了自圓其說,影片發明不少概念,「limbo」是萬劫不復之地,「totem」小道具辨別在夢裏是否作客。連時間也任憑差遣了,每進一夢時間12倍遞增(現實5分鐘等於夢內1小時),於是夢中夢雖有風險,卻也可buy time。動作片的命懸一線或「last minute rescue」被無限擴大。空間、時間的變化都在彈指之間,觀眾能不稱快?

最重要的,是所有歷險都是虛擬,角色真身只安坐在子彈列車或珍寶航機內。這不正呼應了我們看電影的體驗?夢境與電影的對比早已有之,漆黑影院既私人又公共的性質,也跟《潛》的夢境世界有異曲同工之妙。

Level 2﹕古典格調

雖說天馬行空,但路蘭《潛行凶間》的世界不是順手拈來。他前作《蝙蝠俠﹕黑夜之神》最點題的對白是「this town deserves a better class of criminal」,《潛》也講求classy。影片角色用以入夢的器材,是個簡單的金屬公事包,角色像捐血一樣圍坐,沒什麼高科技儀器、電腦,連手機也不多見。把他們從夢中喚醒的歌曲來自Edith Piaf,主角Cobb(狄卡比奧)的外父Miles(米高堅)是在巴黎教建築的學者,影片開始不久Cobb造訪Miles,場景是優雅淳樸的學院講室。

夢境「建築師」的工作方式也是傳統的,沒找來最新的3D圖像軟件。《潛行凶間》可被歸類為「科幻」,但科技道具完全不派用場。

影片也出奇多英國演員,除了米高堅,姓Fischer那對企業父子(Cilian Murphy演兒子尤其討好),易容高手Eames(Tom Hardy)。國外有評論把路蘭跟史丹利寇比力克相提並論,別的不說,只看《潛》的歐陸風味,倒跟寇比力克有點相似。

一眾classy人物之間還有渡邊謙,他財大(買下整個航空公司)而不氣粗,最後更是情節的關鍵人物。《潛》的渡邊謙加上京都古城,不妨跟《黑夜之神》的香港及角色Lau比較,且看華人及日人在荷李活一線大片的位置,論格調,誰更沾邊?

Level 3﹕心靈深處

連場追逐、槍戰,周遊列國(日本、法國、非洲),層層入夢,《潛行凶間》大費周章,到最後說的還是人倫與感情:Cobb與妻子Mal,Robert Fischer與父親。潛意識的心結、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在夢境被形象化為一個個牢固的夾萬。Robert一直以為父親討厭他,他也怨恨活在老父的影子下,惟憑夢中夢得悉,老父原來對自己寄望甚殷。同樣在夾萬之內,兒時的紙風車比遺囑更珍貴。有了《潛行凶間》的入夢秘方,連《大國民》報業大王Mr. Kane臨終一句「rosebud」,都不再永遠石沉大海了。

這正好解釋,為什麼《潛》片沒有壞人。世界沒完人,人皆有情,也有鬱結。Cobb聰明絕頂、無所不能,但他不惜一切只想「回家」。《潛》不寫正邪對立,倒是看夫婦、父子破鏡重圓,固然那也不是真的和好,夢裏影像都是個人投射,說穿了不外是解開心結而已。

但另一方面,角色之間也看出兩代傳承,Robert Fischer除了老父還有教父Browning(久違的湯貝倫加);Miles對Cobb同時身兼外父及師父,教曉他如何在人的意志游走。這猶如《黑夜之神》的蝙蝠俠,遇上任何困難,總有米高堅或摩根費曼不慌不忙為他指路。

Level 4﹕疑幻疑真

《潛行凶間》最後Cobb終於回到家裏,然而「家」的影像簡約不堪(機場鏡頭一剪已回到大廳),兒女的背景在片中多次出現,有點鬼魅,還有最後一個鏡頭的餘音裊裊……叫我們思量,這一切是夢是真?

「疑幻疑真」是影片的最底層次,因為若夢境之說成立,影片前文的一切價值(任務成功,救出隊友,心結解除)將化為烏有。好比多年前流傳的假《叮噹》結局,讀者可願意接受從小到大聽的《叮噹》故事,原來只是病榻上植物人大雄的腦裏想像嗎?又或是電影《宇宙威龍》(Total Recall),阿諾舒華辛力加解放火星的英雄故事,有可能只是植入腦裏的虛擬太空旅程。

也有另一說法,不願清醒的不是妻子Mal,而是Cobb自己。Mal跳樓輕生已從夢中醒來,Cobb則一直逃避真實世界。Cobb向別人憶述夫妻往事都是單面之詞,說來當然符合自己的利益。Mal在片中的形象神經質、不理性、具侵略,也許只屬Cobb的單方面印象,他日《潛》可拍續集,把「話語權」交還Mal讓她平反。

無論如何,由《不赦島》(Shutter Island)到《潛行凶間》,里安納度狄卡比奧在這類psychological thriller演偏執狂英雄,已經無出其右。

文 家 明


看過電影才看得懂的圖解:



傳說inception抄襲的日本動畫(好大友克洋啊),電影叫paprika,2006年作品(詳情看http://www.imdb.com/title/tt0851578/):



2010年7月30日星期五

五色

書展上,朋友介紹一個電子書出版商給我認識,他手上拿著一部iPad。

這新朋友馬上給我介紹電子書功能,打開iPad,真心說,縱然我已在youtube上看過示範,頭一次親身體驗,還是覺得它畫面很艷麗、功能很fancy,甚至有點嚇了一跳,我馬上明白了,年輕人愛官能刺激,是注定要愛上這些東西的。

愛上了就難戒了。活在這世代,他們真可憐。

一部殘缺的iPhone 要$5,000多,這部iPad聞說最平近$4,000,以功能計,不貴,但只是對我這個中年人來說不貴。對賺一萬幾千的年輕人來說,這就佔了他們薪水1/3。以$5,000計,他可以學十個月詠春拳。一個年輕作者對我說,現在的年輕人,不買書不讀漫畫,他們的時間及錢(所有的資源),都在電話(當然是上網的電話)上。對他們來說,資源有限,但誘惑極多,摸著摸著那iPad,我突然害怕起來──用他來kill time太容易了,年輕人不再感到苦悶難熬,但要清靜的練出甚功夫來,這根本是大敵。

五色令人目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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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購了些陳雲作品。我大概是2000年開始看《信報》,有系統地看,注意他寫作是這之後的事。後來才發現他寫了好久,早年在年輕人周報也有寫過,我是飲「年周」奶水大的,有點印象,他那時候應該用真名「陳雲根」。我大概也有讀過那些文章,但詳細都忘記了。

補購的書中,其中一本讀得十分高興的是《童年往事》,書中記的是陳雲少年時在元朗鄉郊,釣魚捉蝦、養牛種菜、學練功夫──對,我就是在書展翻到練功一章,才決定購買的,$55的書打折只售$40,沒想到全書文字天自然,極富幽默感,讀得人吃吃的笑;陳雲寫到自己年輕時的傻行,也常感天地之大,自嘲自己固執渺小,感情真摯,十分感動。

文章大概都寫於1999年,曾在青文(灣仔)出版過,後來負責人羅志華去世,版權也過期了,結果2004年再以花千樹名義出版。

五十年後出生在城市的小陳雲,玩iPad大的陳雲會寫甚麼?能寫甚麼?我真的很懷疑,別說寫甚麼,重要的是感受到甚麼。

讀呀讀,書中談到山鬼神明、內功神技,有一刻突然想起了宮崎駿,想起了《幽靈公主》──一部令我感動的電影,想起了喧鬧的城市,居住的人類變得很自大,我們覺得能控制了一切,不懼怕甚麼。但除了五感,已感受不了些甚麼。五色令人目盲呢。

讀了幾天,覺得體內有股力量,收了工,努力的去練拳。

2010年7月28日星期三

陳雲:快樂抗爭之道

人是自己思想的主人,但往往人卻成了別人思想的奴隸。前者的思想叫覺悟、自主,後者的思想叫意識形態、奴性。行動是物力,思想是心力,思想是精神原子彈,能夠散布思想而締結同道,彼此商量、調和與校正理念,配合適當的行動,便可以改革社會,實現樂土。

自由民主世界促成互聯網技術突破,有了朋輩之間的點對點(Peer-to-peer)網絡社區之後,抗爭行動別開生面。思想交流與抗爭行動結合,事前的籌謀與事後的檢討,令參與網絡的人可以平等分享資訊和表白心迹。

誰是領袖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互相認定的信念和彼此平等的交流,憑着脈衝式的行動,滾存能量,發揚仁愛,便可解除奴役和剝削,實現人類與眾生共和的樂土。

網絡社區呼召的抗爭行動,也不是一個新的境界。只是新的通訊技術,令到人類熱愛自由、平等與博愛的本性更易發揮效力而已。憲政民主的方法仍未面世之前,中國聖賢也有仁愛的政治理念。

《孟子》「梁惠王」一章,宣揚仁愛的貴族政治,當中有天然耕作與節制漁獵、平均地權(恒產與恒心)與福利社會,也與現代的政治理想接通。

在君主制度之下,要達到這些理想,孟子主張君王要與百姓在物質上共享國土資源,在精神上共享視聽之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在肉體上共享婚配與色慾之娛(「內無怨女,外無曠夫」)。大家share,大家happy。孟子思想唔單只「堅」,而且好in。

孟子的貴族政治理想,在現代香港也達不到。如說「明君制民之產,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今日香港權貴階級斤斤計較的工資保障與平均地權,儒家在戰國時期已經談論,並且定出現今香港也不能做到的標準:男子(當時的勞動者)擁有的勞動權和產業權,要足以奉養父母妻子,擁有積蓄,免於匱乏。

快樂政治是中國傳統

儒家的理想是快意人生。孔子《論語》第一章「學而」,講快樂學習與快樂處世:「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孟子》第一章「梁惠王」,是講快樂政治。「梁惠王」開首處,有這個故事:孟子見梁惠王。王立於沼上,顧鴻雁麋鹿,曰:「賢者亦樂此乎?」孟子對曰:「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梁惠王略有仁心,自居為賢王,在私人濕地樂園對住鴻雁和麋鹿,顧盼自豪,問孟子:「賢人也感受到這快樂麼?」孟子答道:「只有賢人才能感受到這種快樂,不賢的人縱然擁有這些珍禽異獸,也不會感到快樂。」孟子舉周文王建造苑囿為例,由於與民共享,文王勸百姓不必勞累興建,百姓反而更積極幫忙,並且尊稱苑囿為靈台、靈沼。賢君與民同樂,因此享受快樂。孟子勸告梁惠王,要將自己的好事,廣而大之,放棄宰制和專權,與百姓共享資財,與士大夫共享權力。

解除壓迫,離苦得樂快樂政治來自分享,不快樂的政治來自獨佔。獨佔的手段是壓迫。壓迫就是只當自己是人,將其他人變成物,然後剝削、壓榨、虐待。當權者不愛別人,只愛自己。反抗壓迫,不是要將關係倒轉過來,將奴隸變成主人,而是要反省奴役,取消奴役,解除壓迫人的奴役關係,將當權者也一併從壓迫的不愉快的關係之中釋放出來,共享平等和自由的快樂。

如果被壓迫者狠狠盯着壓迫者的權位和擁有之物,壓迫者便壓迫得更緊,因為他們的存在價值被肯定了。但當被壓迫者嘲諷壓迫着的權位,而且滿不在乎地歡笑起來,自尋樂子,壓迫者便陷於存在的恐懼,被逼思索壓迫的意義。此刻,解放來臨。

壓迫的制度很複雜,壓迫者的說教很精密。在壓迫之下沉默,是受壓迫者的特色。當權者壓迫窮人,少數人壓迫多數人,靠的是灌輸意識形態,使得窮人認命而沉默無言,不再反抗。政治解放,要由意識解放和文化思辨開始,不是從武力抗爭開始。

由武力抗爭開始,只會令窮人更加絕望:比起當權者,自己的武備貧乏得可憐,必須鼓吹超出理性的仇恨,採取更為滅絕人性的超限戰爭(如恐怖襲擊),犧牲許多同道,惹來當權者織造更為乖巧的意識形態網羅,實施更為殘酷的鎮壓手段。

壓迫的方法是去除人性,待人如物,革命就首先要人認識人性,待己如人,待人如人,重獲自己的自由、責任和愛心,活在真實之中。

革命不是奪權,而是文化更新:以對話取代灌輸,以合作取代奴役,以愛取代恨。革命過程,是要以對話來啟發民眾成為自由探索真相的人,彼此締結,組織起來,尊重生活體驗和民間知識,一同尋找問題的解決方法,抵抗當權者的分化和離間。

民眾的訴求如爭取加薪、保衞家園之類,要尊重,但要綜合其他的訴求,令民眾認識到他們階段性的個別爭取,可以連結到整體社會的解放。要民眾理解到什麼是整體解放,就要用文化藝術來超越階級的視野限制,聯繫不同的生活領域,擴大彼此的同理心。

抗爭是否應該憤怒?革命是否需要捱苦?是需要的,假若革命的目標短淺而迅即完成的話,不介意短暫的憤怒和捱苦。假若革命的目標不是如奪權般的短淺,不是要成為當權者或有錢人,而是要解除壓迫,建立平等均富的樂土,若是追尋此等久遠的目標,憤怒和捱苦足以摧毀革命。

常懷歡喜之心

憤怒可以有威力,捱苦可以有韌性,但要以平靜和安樂的心性修養而為之,要如觀音菩薩,以菩提心來發威神力。或如文殊菩薩,以巧智慧來發金剛力。

不能立刻在人間實現樂土,但心靈總可以先走一步,呈現樂土的平等心與歡喜心。抗爭者要耕好心田,種下善意,使得壓迫者及一般民眾看到抗爭者即將收穫的果實。只有快樂者、建設者才是已經擁有值得民眾嚮往的道德價值和生活方式,憤怒者、毀壞者只擁有痛苦和虛無。

所謂怒火中燒,憤怒的抗爭者,容易受到自己怒火的反燒而變得偏執和乖戾,自我分化,破壞團結,而且得不到旁觀市民的同情,不能呼召人心,集結民眾。

行動形式而言,快樂抗爭就是懷抱歡喜心,直面痛苦,啟發思想,集結龐大民眾,以人民總量令到壓迫者畏懼,宣揚民眾的快樂生活方式而使到壓迫者愧疚而信服,從而達致彼此的解放。

當保衛石崗菜園村的八十後青年在政府清拆村社的大限之前,仍建立「菜園村生活館」,快樂耕作和分享收穫,實踐道義生活的時候,力量好像很卑微,但假若香港的被壓迫者都如此探索思想和實踐自己的理想生活,打破沉默,聯合行動,解放就到來了。

文化評論人

陳雲

2010年7月27日星期二

猴王


書展第一天去工作,第二天去本來去看韓寒,結果只去了記者會,沒有去講座,還好沒有去,過後閱報,原來講座竟然突然改成讀者問,韓寒答。

我怎麼會決定不去講座呢?因為記者會都變質了。本來香港的傳媒一直是鯊魚,聞到血腥味就咬,而且因為肉量有限,不咬白不咬,看見同行咬得起勁,自己沒有理由放過的,因此新聞往往是越炒越熱。

韓寒一開始就語帶雙關的說:久聞香港新聞界了,來吧。

於是第一個記者就問他怎看「六四平反」,大家馬上小小起哄,這在報上都有記載了。以下copy自明報:

■作為80後的一代,你覺得應不應該平反六四

答: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前幾天我(在內地)喜歡上了一個女孩,但我很怕我說了真話以後,就會變成馮正虎一樣,要留在香港,我相信我的態度你可從我的話裏體會得到。六四剛開始的時候我只有7歲,什麼都不懂,只聽電視說「已定性是反革命」,等到懂時又看不到,現在中國內地很多人都完全不知這件事……唉……怎麼說呢,你要問任何一個文化人應不應該平反,我相信都會得到一樣的答案,但是我說了有什麼用呢?

■現在很多人對你的追捧是否已出現了「泡沫」,你覺得自己能承載這麼多期望嗎?

答:因為環境的原因,我這樣的一個人可能得到了一些名聲,其實我知道兩岸三地有很多人像我這樣,他們一樣寫得很好,而且比我有勇氣,但因種種原因他們沒有獲得那麼多的關注,所以我覺得我更有職責讓這些人都獲得名譽和進步。四個字:感謝國家!

■你如何看待講真話的人被這個社會視作異類?

答:每個人事實上都是各種事物的既得利益者,有人是司法不健全的既得利益者,有人是社會紊亂的既得利益者,既然大家都要做既得利益者,那麼我作為一個能盡量說真話的既得利益者,我也很高興。

■如何看香港和內地年輕人買不起房子?

答:香港是因為地太少,樓價非常貴;內地是因為政府賺錢的手段實在太少,導致地價很貴。

■如何回應(台灣 傳媒人)陳文茜批評你「沒內涵沒文化」?

答:我個人還是很喜歡她的,而且我不會和女生去爭辯什麼,所以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你和(內地作家)郭敬明誰帥?

答:昨天還在微博上看到有人造句「韓寒喜歡女人,郭敬明喜歡韓寒」。其實我見過他一次,好像老說他的壞話也不好……嘻嘻嘻……當然是我帥。

■你是如何做到不踩鋼線?

答:我想這位朋友可能同時想表達「不踩紅線」和「走鋼絲」。一個國家的《憲法》是它最後的底線,但有時《憲法》會變成「淪陷」的「陷」,我相信這根「鋼線」最終一定會沒有的,因為所有東西都有它承載的範圍,如果太重了,一定會崩潰。

■你會移民麼?

答:我不會離開中國,因為我喜歡的人都在中國,我也不喜歡洋妞。我相信它會歡迎我,不會驅逐我,無論如何,它是我的故土。我去國外,看到對方在科技、民主各方面都有非常好的水平,我就希望我們的國家也可以這樣,而不是住過去。我還是更希望別的國家的人想來移民我們國家,但不建議他們現階段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必須要去別的地方,我會選擇香港或台灣,但其實,我更希望留在上海 市金山區亭林鎮亭東村十三組(韓寒的家鄉)。

■你的言談中充滿了一些粗口,給人感覺很膚淺,是因為來了香港所以不顧忌麼?

答:你是《光明日報》(內地官媒)的麼?

■有想過從政嗎?如果從政,你首先想做什麼?

答:欲從政,先自宮。現階段從政是很乏味的事情,而且我不能接受和不解風情的人在一起,不能忍受在台上說著一些排比句,我接受不了。我更樂意於做一個車手、作者或其他行業,不是喜歡做「在精神文明建設方面有一些卓越的成就」的人。

■若你被關進監獄,只帶一本書,你會帶哪本?

答:我會帶一本《聖經 》,因為可以在裏面藏一把錘子。

■現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答:用這個問題來結束這次交流真是太好了, 我要說,「Yes,I do!」


我記得氣氛很奇怪,是突然有(沒記錯是)大陸記者問:哦,大家的問題好尖銳,我來問輕鬆一點的問題吧。韓寒,你覺得你帥,還是郭敬明帥?你一定要回答!第二條,你喜歡甚麼樣的女孩子?

好了,不要說香港人膚淺了。這根本是娛樂版的問題,韓寒本來扯遠,笑說也見過郭敬明云云,但記者堅持要他作答,他只好笑說是自己。我沒有在大陸出席過文化活動,我很怕回大陸(渠油事件後,即使是住大酒店我都不放心)。也很想了解,同一記者,在大陸是否也會問同樣質素的問題?

誠跟敬是十分重要的,特別是在這種場合來說。

同行朋友大概也感到不對勁,到一半就招手叫我去喝咖啡。結果我還是聽到最後,但而這明明是記者會,但記者會尾段中竟然有人在台前自己拍合照──以台上的韓寒(和身伴的邱立本)做背景,大擺V字手勢。當天出席的明明不是記者,就是工作人員,是誰那麼失禮?(因為記者都忙於採訪,我個人相信那是工作人員)

讀了幾篇《獨唱團》,這個人確是有心──這年代辦純文學雜誌你不能說沒有心。見過本人,沒有失望,也沒有驚喜。當天的記者問題不算準確,銳利有餘,但銳利「對付」韓寒是不夠的。始終是圍訪,沒有人迫到他出真功夫。

打聽過,他來港不接受文字記者單獨專訪(有傳內地禁止他接受,他沒有直接回答這一條)。

他是個聰明人,有魅力有自信,在台上一直在耍小聰明,大有「攻呀,來攻我,看我怎麼躲」那種玩耍心態。但也許太受注意,他有點刻意,刻意塑造壞男孩形象,不斷強調自己愛看愛認識美女,甚至有點人不風流枉少年的形像(答問題多次提到台妹、張柏芝、跟女友吵架,想多看香港的女生云云)。

我還會看他的blog,手上也有兩本還沒開始看的書,因為沒有人是不愛看美猴王大鬧天宮的,但對他有期望的朋友,請讓他大部份時間躲在世界的角落裡吧,鎂光燈聚光燈很令人舒服,但卻是有毒害的。

2010年7月24日星期六

承氣湯

track 32(每天做五分鐘吧……儘量)

有同學上課的時候問我,健脾丸要吃到甚麼程度?就上個禮拜我跟同學喝酒的時候談到,我會覺得,就像有同學的親戚,有人從小不吃蘋果不喝牛奶,那他的脈把起來十分的健康,也有人呢,從小吃蘋果又喝牛奶,可以他從小運動量很夠,他的脈把起來也是很健康。我沒有說又吃蘋果又喝牛奶一定會完蛋,但是會有很多不良的因素加在一起,所以有運動還是很好的,是不是?所說你脾胃功能很多的,吃完飯也要散散步呀,你們上班族吃完飯有去散步嗎?吃完飯你坐著脾胃會鈍鈍的。

至於說健胃,有一點,就是說你吃飯不能吃太飽,每一頓都不能吃太飽,至於怎麼去拿捏這分寸呢?這需要大家用一種近乎靜坐練功的心情去關照你的脾胃,如果你真的有有意識的去吃,那你會覺得你的胃,吃到某個程度會非常舒服,那你就停在這個點,不要再吃了,然後,通常你停在這個非常舒服的點,你一定會餓得特別快。

消化這東西是很妙的,吃太少它消化起來不經濟,吃太多他消化不動,就是,有一個食量的點,你忽然覺得,吃到這裡非常舒服,然後你吃到這就停止的話,你會發現未到下一頓你就先餓了。有比你吃更少的更快餓的,有沒有這種經驗,然後,要細嚼慢一點,要挑食物,譬如說,前天,跟小助手他們吃Pizza,然後,吃Pizza吃到飽的結果,是下午,我看不到的人不知道,但小助教一直在睡覺,因為吃太飽消化不動,吃到疲倦,一直睡……我也掛他他掛了。你們有沒有發現吃粥很好?吃了之後,幾乎沒有花很大力氣去消化它,所以,大家挑很好消化的東西一點的,然後吃到剛剛好的量,脾胃很快就會好起來,你會發現,連續幾天下來,你的排洩也會很好,然後精神也會變很好。

可是,我們有些同學是家庭主婦型的,每天都得把剩菜吞掉,免得浪費,那你就比較沒可能有健康的胃。或者像我這種,養得差不多了,但如果有人找我吃pizza,然後我都說yes,那就壞了。所以你要持續把它控制好,才从較會有用呀……吃完就睡當然比較不好啦,吃完要動一動。

有些人是肝乘脾的,因為他容易緊張,或怎麼樣,所以消化能力比較差。如果你的脈偏弦的,那比較是肝乘脾,如果你是,那你要做一種比較不雅的動作,做一種按摩身體兩側的動作,何等不雅呢?因為每個人都覺得你學猴子抓癢(按:眾笑,沒畫面看不到動作),這真的很舒服呀,你們舉舉手,抓到真的有快感呀……但除非你公司的人都學這個抓癢功,不能你一個人做那未免太寂寞了。

我覺得的確有這個需要,但我很少做這個動作,但真的需要做這個抓癢動作,但是人到中年啊,很多脂肪都堆積在人體的兩側,都是因為你三焦不通,吃完飯要多做這個動作比較好。像我以前教中基班有提到,有些男人乳房肥肥,是肝鬱,小時候受到委屈的人比較會,那需要疏肝嘛,你就要多做這個動作,還有很多方法啦,像《人體使用手冊》的作者不是說生氣就要按摩太沖穴,這比較能把……但我是很懶按摩的人,所以就吃解怒湯嘛,,意思就差不多嘛……(同學問)傅青主的醫學,陳士鐸的書有教說解怒補肝湯,他大概意思是逍遙散的結構裡面,把白芍加很多很多,然後加一點荊芥,荊芥加多了沒關係,重點是白芍要加到很重,吃了就會把肝火平息,這樣子。那,按太沖穴比較省錢啦。

至於健脾胃,中醫基礎的一個基本守則,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你沒有心思脾胃才會好呀,你一天到晚想事情,脾胃很難好。至於說怎麼可以沒心事,我知道有同學實踐得比較好,你們亙相交流怎麼會沒有心事……


承氣湯
我先跟大家講一下,三個承氣湯:調胃承氣湯、小承氣湯、大承氣湯,我不會很仔細的教,因為要仔細的教,就必須把陽明篇每一個條文跟大家做分析。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沒有在白虎湯證的時候把燒退掉,接下來,這個熱,就會入腑,入這個手陽明大腸腑,於是你的大便就會乾在裡面,大便乾在裡面就會大不出來嘛。所以,陽明病,如果你還是大燒,還是出大汗,而幾天沒有大便的話,你就可能要用到承氣湯了。

如果這樣好幾天到一個禮拜的話,你就可能要用承氣湯了,承氣湯簡單來講就是瀉藥嘛,就是把大便拉出來的同時,把病邪順便清出來,當它進入大腸腑的話,你就這樣處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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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胃承氣湯、小承氣湯、大承氣湯的差別呢,我畫一個表格,我跟大家說一下就可以了。

首先,大黃是把大便清下去嘛,是瀉嘛,大黃,有些版本有先煮後煮的問題,等一下再討論。但是,調胃承氣湯是指大黃、芒硝、甘草,這個湯是幹甚麼呢?就是,當你發現你這個人的大便,將要焦結,但還沒有焦結,已經呈現陽明病的狀態了,然後你也能斷定他的大便將會變硬了,你就大黃、芒硝、甘草。用甘草讓它的藥性緩一點,你沒有需要要讓他狂瀉,主要是芒硝這味藥是從腸胃道倒吸水份出來,大家有沒有聽過滲透壓*之類名詞?芒硝就像是鹽類*嘛,有了這些鹽類,腸胃道不但不能把大便的水吸走,反而會把腸胃道的水吸過來,所以,大陸的郝萬山教授曾經說,芒硝像讓你腸子的內側發汗,這個說法是可以的。所以你用了芒硝以後,因為滲透壓的問題,你的大便就不會變硬,你就不會便秘了。

那如果是小承氣湯的話,它是有大黃、厚朴、枳實,可是沒有芒硝,而大承氣湯是大黃、厚朴、枳實、芒硝都有。它的基本原則是這樣子的,就是,大便乾硬在裡面,我們學過厚朴、枳實,我們知道厚朴是讓你的腸道橫向動得了,枳實是讓裡面的東西直向掉下來,如果你的腸胃道跟大便,沒有緊緊的黏住拔不開的話,那你用小承氣湯,把腸道分開,然後大便往下推,用大黃就清得下來了。

如果你的大便已經乾到跟腸胃道黐在一起,那你用小承氣湯就拔不開了,所以就必須用芒硝,再把大便軟一點,潤一點,這才是大承氣湯。吃了以後就會拉就對了,基本原則大家聽得懂,對不對?

腸道也是一種黏膜嘛,有時候天氣比較乾冷的時候,我抽一根香煙,煙拉起來,都會把嘴唇拉破,因為嘴唇太乾,黏起來,會扯破,大概是這種感覺。

所以,要用到大承氣湯,需要"痞滿燥實全見者,方可用之",才可以用大承氣湯,這都是一些病機的形容詞了,總而言之,要用到大承氣湯,他的病是非常有形的,按他的腸子,他會喊痛,因為有硬梆梆的東西在,如果拉他到西醫院去拍透視片,透視片他的腸子就是有一坨一坨黑黑的,這就是可用大承氣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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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醫歷史上,這個病有名顯的誤用是大承氣湯,跟大陷胸湯的誤用,這個在郝萬山教授的教材裡面講得非常清楚,我也是複述一下人家的話。

大陷胸湯,跟大承氣湯的證不一樣。這兩個證都是有發燒發熱,但大承氣湯是因為肚子裡面有大便,所以按起來會好痛,但大陷胸湯是一個熱的痰飲的病。其實說是痰飲,但在實際上,現在的西醫遇到的,是彌蔓性腹膜炎,你腸子破掉,痰在這個區塊。大陷胸湯病的時候,手摸到皮膚都會痛,因為有膿,但大承氣湯是因為有大便,所以是你按下去腹部才會痛,病症也是不一樣的。用大陷胸湯,會把你的這個膿都抽乾淨,然後排掉,然後才會收口,郝萬山先生就說,這看起來都是攻擊性,但是抽乾淨才會收口,這是很奇怪。

如果大陷胸湯證用了大承氣湯,或者大承氣湯證用了大陷胸湯證,大概都會死人,就是有可能會斷腸而死,因為打的方法不一樣,這個事情要記得,整個腸子斷掉。大陷胸湯是一摸就痛到不得了,大承氣湯是按下去才會有壓痛。

(同學問……)
膿發出來也不知道算不竹算發炎了,它的那個髒東西的位置不一樣,一個在腸道腹膜的下面,一個是在腸子裡面,大陷胸湯是不準人家摸的,大承氣湯是裡面有大便,人家一按就會痛,要分出來。

(同學問如果兩個證都有怎麼辦)
我到現在還沒有讀過兩個證都有的。大陷胸湯是很少,但有時候感冒還是會變成,我是沒有把大陷胸湯放進教材啦,因為我覺得遇到的情況很少,可是我小時候有腹膜炎的患者在我隔壁,徹夜的慘吼,痛到不得了,我爸爸是個西醫,他說,其實不能叫腹膜炎,因為腹膜炎是個假的陳述,應該叫複*膜炎。因為腹膜是像保鮮果的東西,根本不會發炎的,所以他故意把它念成複*膜炎。

像那種徹夜慘吼的患者,那你用了大陷胸湯,就會覺得像起子一樣,這個很精采的醫案,有寫在《經方實驗錄》裡面,大家回去自己讀,好不好?

我們就把挑出來,很少數的條文,跟大家稍為認識一下就好。

總而言之,我是希望大家在陽明病用白虎湯就把事情解決,儘量不要用到承氣湯,因為這樣子吃了以後,半夜到廁所噴大便,絕不是很舒服的治療過程,所以,儘量不要病成這樣子嘛。


七之41條(不要記,隨便看看就好):
它說你發汗後會寒,就是虛。前面芍藥甘草湯有講到,發完汗陽氣不夠,可能會發冷,可是你用過之後,他反而不冷,而覺得熱,證明他裡面有轉陽明,形成燥屎了,於是呢,你就給他用調胃承氣湯,讓它不要變成燥屎。

這個你要整本《傷寒論》看,那比較有意思,只是這一條看,不好玩。這個東西本來是他會發寒,結果它變成了發熱,證明沒有打乾淨,變成陽明病,那先用調胃承氣湯。這個不要記了。

九之30、33:(20 mins)
30條:陽明病,不吐不下,心煩者,可與調胃承氣湯。

這個就是你發燒,不會吐,可是太便也拉不出來,可以用調胃承氣湯試試看。而這個陽明病有很多地方是,張仲景在用很猛烈的大承氣湯之前,都會有很多試試看的過程,你要試試看。等於是打燥屎治陽明腑證之前,不用那麼急,如果是他五天拉不出大便,用大承氣湯救他,或六天拉不出大便,用大承氣湯救他,其實差不多啦,不妨先看觀察久一點。

但有些特殊情況,是一定要用到大承氣湯的,像上次我們提到的:"急下存陰",就是說他津液都被燒乾了,你大便再不拔掉,他整個人會乾掉,那就死定了,這個時候才是當機用大承氣湯,不然一般情況的話,不用那麼急。30條也沒有多大的意思,我們看31條。

31條:陽明病,脈實,雖汗出不惡寒者,其身必重,短氣,腹滿而喘,有潮熱者,此外欲解,可攻裡也,手足濈然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大承氣湯主之;若汗多,為發熱惡寒者,外未解也,其熱不潮,未可與承氣湯;若腹大滿不通者,可與小承氣湯,微和胃氣,勿令致大泄下。

宋本脈實是寫脈遲,寫作「遲」大家就發狂了,陽明病怎麼會脈遲了?他說:雖汗出不惡寒者,其身必重,短氣,腹滿而喘,有潮熱者,此外欲解,可攻裡也。陽明病有很多情況是太陽病攻進來的,對不對?張仲景在用承氣湯的時候,非常在意一件事,就是表沒有解透,不要攻裡。你要確認這個病邪已經從太陽表,已經完全轉經,才攻,這樣子才會一發即中。所以身體重呀、呼吸短促呀、腹滿肚子很脹、喘呀,都有……另外,要有潮熱,陽明病特徵是有潮熱,就是每天到了傍晚的時候,會出大汗,發高燒,陽明病的高燒以傍晚為高峰,這個時間點稱作「日不所」,就是太陽要下山的時候呢,非常高熱大汗,每天固定來,像海潮一樣。

這個「所」在中文已經不大確定它的意思了,但在日文,「你打電話來我正要出門。」那個「正要出門」,日文就叫******,正要出門的所。化作古漢語的話,正要下山的那個時候,會特別高熱。那有了這個辯證點的話,它已經變成了比較完整的陽明腑證,可以攻裡了。

如果再加一個手腳狂冒汗(手足濈然汗出者),汗飆出來,那我們知道他的大便已經很硬很死了,這個時候就要用大承氣湯,這個人的大便一直拉不出來,傍晚高燒的時候,那我們就知道要用大承氣湯了。

他說:若汗多,為發熱惡寒者,外未解也,其熱不潮,未可與承氣湯(所以你看,這個人如果流很多汗,可是他有點怕冷,證明他還有太陽表證,那不要用;還有若不潮者,可能還不要用這麼重的藥)

若腹大滿不通者,可與小承氣湯,微和胃氣,勿令致大泄下。(如果腹部漲滿,先投以小承氣湯,拉拉看,如果小承氣湯都拉得下來,那我們就不用大承氣湯嘛,有病治病,沒病殺人嘛,所以先用比較輕的藥。)

32條:
陽明病,潮熱,大便微硬者,可與大承氣湯,不硬者,不可與之。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與小承氣湯。湯入腹中,轉失氣者,此有燥屎也,乃可攻之;若不轉失氣者,此但初頭硬,後必溏,不可攻之,不可攻之,攻之必脹滿不能食也。欲飲水者,與水則噦。其後發熱者,必大便復硬而少也,以小承氣湯和之。不轉失氣者,慎不可攻也。

張仲景這句話講得多可惡呀,我見到病人問他大便硬不硬,你辯證點有那麼強嘛?按肚子是一個辦法,你把脈也可以把出來,但你還不是這麼確定的話,怎麼辦?他說: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與小承氣湯。如果小承氣湯下去,他就拉大便,就沒事了,小承氣湯證而已;但如果小承氣湯他吃了不拉大便,拼命放屁,因為小承氣湯會令腸道蠕動,其實承氣是甚麼意思呀?就是把卡住的氣承接下來,接生的接,把大便接生的意思。那如果用了小承氣湯,他狂放屁不拉大便,可是狂放屁,那他就是大便黏在那邊了,就要給他大承氣湯。

如果他不放屁,就不要先給他承氣湯,那代表這個小承氣湯,在蠕動你的腸道,在幫你推大便,可能一開始會有幾坨很硬很硬的,但後來就會嘩啦啦的開始拉了……他說,會先拉硬的糞塊,但之後的就不會很硬了。

若不轉失氣者,此但初頭硬,後必溏,不可攻之,不可攻之,攻之必脹滿不能食也。他說,如果你沒耐心觀察,該給小承氣湯但你給了大承氣,脹滿不能食,那最後他的消化機能會被你打到很虛很虛,這樣子的話就更糟糕,你給他喝水,他會一直嗝,連水都不能消化。這個情況下,你該先用小承氣湯探一探路,不要直接給大承氣湯。

那在這個地方,陽明病用承氣湯有幾個點,一是幾天絕對沒有大便,二是脈洪大、潮熱、手足飆汗,三是大便要抽乾的話,腸胃道有在抽水,那他的小便一定是比較通利,小便尿得出來,而比較偏黃,這樣子比較是得承氣湯證,沒有小便的話,小就沒有被抽乾,大便就不會乾。小便要通利比較是承氣湯證,還有,人會譫語,33條:實則譫語,虛則鄭聲。譫語是好像在說夢話,亂講話,他的話非常的狂。

好像郝萬山的故事裡面有談到,有一個學生得了這個病,一直罵他:你怎麼都不來看我之類的,之後都不記得。這種會講出瘋話,就稱為譫語。鄭聲是甚麼,古時候的鄭聲就是靡靡之音,對不對?我們現在的流行歌曲靡靡之音的特徵是甚麼,就是副歌重覆很多遍。

一個人很虛很虛的時候,腦氣已經不夠的話,就會說:「我跟你說……我跟你說……她昨天呀……她昨天呀……」就會有很多很多重覆的內容在出現,類似是他體內回饋機器比較弱的時候會這樣子,比較虛寒證的人會這樣子,至於陽明證的譫語人就會破口大罵,講一些瘋話,講一些你聽不懂的話,包括說會唱歌啦,會說甚麼你是他哥哥他是你兒子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所以倪海廈先生曾經講過,罹患x的病人通常都是便秘,因為當你大便一直不通暢,這到底是一種溫度差異造成的病變,還是大便裡面因為便秘有一些成份造成血液裡肢體的中毒,有一些毒瓦斯,這個詳細我不知道,但是在承氣湯證裡,譫語是常常會發生的。

(同學說:我婆婆晚上會罵,然後她講的話都係私人,會傷人,後來他們就帶她去照她肚子裡面的大便,然後他們好像是用白色XX幫她通大便,通了以後,她就沒有再亂講話了。)

對對對,同學有這樣的例子,就是便秘嚴重的時候,人是會瘋掉的哦。

至於說通大便的方法,如果大家有回去自修,看郝萬山教授的講義也有講過,有一個蜜餞搗法,就是他用蜂蜜加熱,燒得乾乾的烘得乾乾的,然後你要買真的蜂蜜哦,外面很多蜂蜜都是假的──把它燒得乾乾的,趁它還熱還軟,你用蜂蜜揑得像粉筆一樣,冷了以後就會變硬嘛,然後把它塞到肛門裡面,他便秘就會通下來。

然後郝萬山教授就講說,這個蜜餞搗法相當不得了,如果一個人便秘,你用外面的方法,塞甚麼灌腸劑,你用了每天都得用,可是你用蜂蜜,塞一次半年之內都不會再便秘,它是直接用蜂蜜塞到你大腸,會有這種效果。

所以,大概這樣發瘋亂講話,可以當做承氣湯的辯證點。說到承氣湯裡面,我們先遇到的兩味藥,就是大黃跟硝實了,

大黃性味是苦寒,然後"下瘀血,血閉,寒熱,破癥瘕積聚,留飲宿食,蕩滌腸胃,推陳致新,通利水谷,調中化食,安和五臟"(神農本草經)

各位同學,我們第一次聽到大黃,就會感覺到他是通大便的瀉藥。就像我們朋友要去逃當兵,就帶了一包大黃粉,每次都吃一點,因為大黃粉瀉的力量,比大黃煮藥要強非常多,所以他就每天狂瀉不止,拉肚子十幾二十天,軍醫都驗不出來,就把他退下來了。(同學:拉久肚子會變大,拉久會壞掉),不過是有人這樣子做啦。

大黃一開始,是”下瘀血,血閉,”這一點蠻有意思的。像日本人比較熟悉用承氣湯,他們都忘記了大黃是一味破瘀血的藥,其實大黃是非常強的一味破瘀血的藥,我們這一課不會帶到太多,但是如果你是看很多中國人傷科的藥,會知道受傷的人都用很多大黃,因為大黃會把創推散,他才會好,它的確是散瘀血的藥,甚至是些古時候的創科的書,如果你在高處/大樹或馬摔下來,這種受內傷的證,會全身悶得發狂,然後大便不通,你得用大黃把他的大便通下來,瘀血就散了。所以通大便是創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因為大便不通,傷沒辦法好。

說到瘀血,我有沒有跟大家講過二味參蘇飲?人參跟蘇木。化瘀血的藥有很多,各有各不同的作用點,譬如說花,五棱子也是很好化瘀血的藥。

人參跟蘇木兩味藥,合起來就是參蘇飲。(也有治感冒的一個方叫參蘇飲,那是人參跟蘇葉。那不一樣的)人參跟蘇木的參蘇飲是,人的有出血的時候,有時候瘀血會沿著你的血管流,但部份會堆積在你的微血管裡,到最後這個人被他的瘀血活活悶死,中國古書叫「餓血攻心」啦,其實不是心,是肺。到了清朝唐容川就直接寫悶在肺。這個就要趕快吃參蘇飲,不然會悶死。我為甚麼特地提到這個事情呢?就是我從西醫那裡聽過兩個例子,做個小手術,打個疝氣,那個抗凝血劑打得不好,結果病人回家半夜就悶死了在床上之類的。

所以你如果有家人動某一種的外科手術,參蘇飲還是稍為要吃一點,免得死在家裡。還有,上次的葛根湯有沒有教過,就是你打了麻醉藥以後,要退麻醉藥,吃一點科中葛根湯,這樣子比較不會有後遺症。

至於說”破癥瘕積聚,留飲宿食,蕩滌腸胃”,其實這很簡單嘛,一個人會有癥瘕積聚,甚麼包塊腫塊,總是有東西堆在那邊,不是血不通就是氣不通,不然就痰水不然就食物嘛,各種堆積在那邊都有可能,所以通的話都有效果。至於”推陳致新”,《神農本草經》提到推陳致新的藥只有三味,一是大黃,二是芒硝,三是柴胡,那大黃的推陳致新,像古時候治療虛勞的藥,像張仲景的大黃蟅蟲丸,或是另外一個方,叫白腦*丸,裡面都有大黃,讓大黃把不好的東西打掉,讓你有機會把好東西補進去,它是有這樣的效果的。

像大陸有一個成藥,叫清寧丸,它是把大黃做成藥碇。老人家其實有一些毛病是來自於便秘,你每天都大便不通,每天不舒服。它可以讓你用大黃每天幫你通便,幫忙通便排毒,然後又不是大到瀉到元氣,不傷身,這是老人家的一種保養方法啦。我們當然是有別的方法了,但這做保養是可以的,只要不吃到傷,微量是可以。

至於說吃大黃的要點呢,先說藥理。我們說到三黃:黃芩、黃柏、黃連,黃色的藥都能清火,而大黃呢,跟黃芩黃柏黃連不同的地方,是它有一股香味,大黃聞起來還蠻好聞的。芳香又黃的話,你知道黃已經跟脾胃有作用點了,又黃又香,所以它的作用點非常在脾胃,能把脾胃沖乾淨。

那這個,用大黃劑有幾個要注意,大黃這味藥,是煮得越久越沒力,第一點大家要記得:久煮則無力。如果你用大黃的煎劑的話,大承氣湯,你用十碗水先煮……因為藥裡面芒硝是一定不煮的,它化進去就好了。它說先用厚朴、枳實,十碗水煮成五碗,再煮大黃,從五碗煮成二碗,你記不記得我們煮桂枝湯的時候說過,六碗煮成三碗,要20分鐘就煮好了,那這個承氣湯也是20分鐘就煮好了,它要20分鐘以內煮出來,才有大黃瀉下的力道,如果照郝萬山教授的課,煮太久就會分解一種讓人不拉的成份了,所以就不大會拉了。所以要讓人拉就不能超過20分鐘。

至於用大黃的劑量,是這樣子的,我們一般人的腸胃,用大黃是有不同的耐受度的,譬如說,有些經方師就會問你是「那裡人」:如果知道你是湖南人、四川人,就會開比較重的大黃,因為辣的菜吃得多的人,他的腸胃對大黃耐受度很高,平常吃很辣的人就要吃比較多的大黃,像我這種平常吃很少辣就受不了的人,可能我吃一點就狂拉不止,所以大黃的用量是可以由很少到很大的。要看平常那個人的飲食,這一點是比較麻煩的。

至於說大黃要不要用酒洗,我們歷代時方本草的中醫有一個論點,就是說如果你不用酒洗過,他就會直往下衝,如果你用酒洗,大黃的力道就會飄上來,酒能把……因為麥子發酵──麥子本來是平和中正的東西,發酵時沉下去的成了麥芽糖,升上來的是酒,對不對?如果你用酒沖過,它的藥性就會往高處走。其實用酒洗過,大黃瀉下的力道就不會太猛,這樣想就可以了。

但如果你用酒洗大黃,它可以用在傷科,如果你是受傷的話,去瘀血的力道是比較是全身性的,因為直接打下來只是通大便而已。可是用酒洗過瀉下的力道就不會太猛,桂林本哦,是調胃承氣湯跟大小承氣湯,都用酒洗,而宋本呢,是小承氣湯沒有用酒洗,而至於宋本的研究人說:你看啊,只有小承氣湯沒有用酒洗,可見小承氣湯的力道只是讓把大便推下來,沒有讓它慢慢走,有這些論點存在啦。實際上,用就用了。你也不要以為說大承氣湯用酒洗過,所以大黃走遍全身啦,它還是通下為主。

至於後朴的話,大承氣湯是多,小承氣湯是少;枳實的也是大承氣湯多,小承氣湯少;基本上呢,我們當大便越難對付,我們就放越多好了,先不要想太多。

芒硝的話,比較驚人的是,調胃承氣湯最多,大承氣湯的芒硝反而少一點點,可能是因為調胃承氣湯以暖便為主,這樣子的大便不可能變硬,這樣子。至於說,大黃的用法,我個人比較不會用大黃,就儘量用白虎湯解決,所以臨床的經驗不會太多。至於用大黃的事情裡面呢,歷代的醫家有一個爭論點,大家姑妄聽之,就是說:大黃到底能不能治濕熱?

大黃能清熱是很清楚的,可是它能不能治濕呢?就說一個人用大黃狂瀉了,他津液一定受損了,所以一定瀉得乾乾的。如果說這個人體內積聚的是痰飲,大黃能把它一整塊濕熱拔下來,那也可以說成功把整塊痰飲都打掉。但是,如果你是那一種身體裡面濕熱彌蔓混雜在一起的體質的話,你用大黃,不見得大黃有能力把濕跟熱拆開來了,它能治熱,但不一定能治濕。整坨整坨打,它是很好打的,至於要拆分的,你可能用別的藥會好用一點。大黃有個局限在這裡。

大黃在中醫裡面叫將軍,大黃跟琉黃都叫將軍,這樣叫都是很猛的藥。琉黃是非常補陽又非常潤的藥,又補陽又的排水的是附子,又補陽又的潤腸的是琉黃。大黃很猛,我提到將軍是這樣子,我在家裡讀《經方實驗錄》嘛,讀一讀就讀到承氣湯了,因為大黃叫將軍,曹穎甫他用的大黃都是四川的,直紋子的大黃,比較漂亮,他藥單就寫川軍,川軍就是四川大黃,所以當你看到川軍,你不要以為是新鮮的藥啦,就是大黃。

至於說用承氣湯,這種大黃劑的時候,其實有時候就就會打虛掉。所以在陳士譯的醫書《本草新編》就提到一個建議,在煮承氣湯的時候,你同時煮進人參黃耆當歸之類的藥。就你看這個人氣虛而有承氣湯證,那你先用補藥煮在裡面嘛;或者說血虛,你就先把當歸黃耆補在裡面嘛。你先把補藥一起煮,反正不管你放多少補藥,他吃了這個藥一樣會讓你瀉就對了,所以不用怕承氣湯會把它破壞掉。所以陳士譯是把補藥放進承氣湯裡面,免得它把人打虛了。

至於說,我們說石膏清熱的效果,如果打成粉的效果是煮的十倍,對不對?大黃粉的話,大概一錢抵煎劑的四錢,直接吞的話,它下瀉的力量大概是四倍,而且大黃一泡就軟,不太需要久煮。慢燉的話,對不起囉,就變成了不是承氣湯,不會瀉了。

芒硝這味藥,他跟琉黃對舉,說芒硝治陽,琉黃治陰,還有傳說中的黑暗料理,如果我們要炸生元藥局的話,我們就寫一張藥單,請阿才把芒硝跟琉黃一起打粉,這樣就變成了炸藥了,對不對?(笑)對不起,我跟藥局無怨無仇,隨便講講了,這是給家庭主婦的黑暗料理,如果你跟藥局結仇,就叫他把芒硝跟琉黃一起打細末,越細越好,多半就發生爆炸事件了。

那這個琉黃是很熱,又很潤;芒硝相對來說是很寒又很乾。其實,芒硝會把人的水都抽出來,所以芒硝雖然能軟大便,但是一用以後,整個人都乾掉,這可以理解吧?所以芒硝其實是去痰的藥中最猛的其中幾味藥,一吃芒硝整個人痰都不見了,那個痰是被強迫乾燥,所有痰都不見了,它硬把它乾掉。這個芒硝很危險,承氣湯如果用不好,芒硝會搞到你腸破掉,所以承氣湯一定要辯證得很準,才能用。

它也是推陳致新。《神農本草經》:「主治五臟積熱,胃脹閉。滌去畜結飲食,推陳致新,除邪氣。煉之如膏,久服輕身。一名芒硝。生山谷。」至於說”煉之如膏,久服輕身。”,對不起哦,我不知道它怎麼久服補身,也許有一些古代的怪方有這種吃芒硝養生的方,但至少我對這個東西的感覺不是很喜歡。

硝石有一種形狀,比較硝石礦拉出來的一種朴硝、馬牙硝英硝甚麼,這些姑且不論,簡單來講,芒硝比那些剛拉出來的硝石要緩和一點,那麼多種硝裡面,最緩和一種其中一種是玄明粉,它是硝石的眼淚,那它到底是硝石煉出來的,或是人的糞料煉出來的,我已經忘記了,總而言之,其中最緩和的是玄明粉,它後來避清朝康熙的諱,所以都寫成「元」(元明粉)。反正,就是用芒硝就比較中間,用了大便就不會硬,那我們先知道到這樣就可以,再詳細就不太有意思了。像《金匱要略》裡面有一個治女勞疸的方叫硝石礬石散,你要看到別的方,才看到芒硝的……

其實像本草教太多,同學也會消化不良嘛,不會消化不良?是我太懶惰了。

今天時間就差不多了,下次應該會蠻好玩,下次教昆蟲呀,破血的藥。比較有意思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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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合承氣湯

同學問:如狂、發狂之別

當病人:你一定要把我醫我呀,那是如狂;如果他說「我是上帝」,那是發狂。《黃帝內經》:血在下者發狂,血在上者健忘。這句話很好玩耶,西醫不會問你……

(約55 分鐘後問答不記)

2010年7月23日星期五

孔誥烽﹕民主黨日後可以怎樣叫價?

我不知有多少人像我一樣,對政改通過後所謂溫和與激進民主派之間的爭論,開始感到不耐煩。激進派批判區議會改 良方案,卻沒有解釋為何他們不早點批評方案,到最近才發難。妥協派更離譜,一直牛頭不搭馬嘴,在口德問題上糾纏。我真的很想問:如果在整個爭論過程中,從 沒有人講粗口和出言不遜,民主黨是否便會投反對票?如果不是的話,便請你們回歸正題。若你們真的很重視口德,大可找謝志峰辦一節城市論壇,討論一下「市民 應否講粗口」,益智又健康,但拜託不要再跟政改爭論綑綁了。
大家都知道最重要的,是區議會改良方案對我們繼續爭取真普選,是有利還是有害?支持者指方案能造成「路徑依賴」,增加立法會民主派議席的比例,讓民主派在下次政改立法中享有更大否決權和議價能力。因此改良方案的一小步,幫我們打通了一條通往真普選的路徑。

路徑依賴理論有不同版本,其中一派強調微小改變能引起連鎖反應,造成不可逆轉大變的機制,通常在強勢體制消失的混沌時期(如東歐共產政權剛倒下的頭 幾年)才能生效,應用在今日香港,頗為牽強。其他主流的路徑依賴論,則主要是指在一個階段內的路徑選擇,會影響下一階段制度變化的軌舻。但影響下一階段變 化,有別於擧動變化。例如有學者研究不同拉美國家當年在西班牙帝國內部的經濟定位與制度變遷,怎樣導致這些國家在非殖化後發展路徑的差異。但拉美的非殖 化,乃源自一時的世界大氣候與各國內部的政治力量對比,與殖民時期的制度選擇無關。

北京擔心群眾力量進一步壯大

回到政改。若民主派能在改良方案下擴大立會版圖,鞏固否決權,真能一步一步將我們引向真普選嗎?回顧這次政改歷程,最初不少人都研判北京對方案通過 與否無所謂,後來也得到一些消息人士證實。最後北京卻表現出希望方案獲通過,並作出讓步。這個改變,肯定不是因為民主派由始至終都擁有的否決權,而是因為 北京擔心由反高鐵到公投累積起來的群眾力量會進一步壯大。

增加下屆立法會的民主派議席,不會讓通向真普選之路更平坦。但民主黨放棄要求真普選與廢除功能組別承諾,以交換中央接受區議會改良方案,卻為將來北 京一旦決定在港履行普選承諾時,準備好一條由現存功能組別提名,再由全民直選的「民主化」路徑。這才是改良方案的路徑依賴效果。這更與中央只提選舉權而不 提提名、參選權的最新普選定義,及不斷有人重申普選與功能組別沒有衝突的論調,十分♣合。

放棄底線 下一次怎樣叫價?

最大問題是,民主黨這次忽然放棄「退無可退、缺一不可」的底線,在下一次政改談判時,他們還可以怎樣叫價?跟對手說他們這次是真的堅持真普選廢除功 能組別,然後說「這是真的退無可退的底線,缺一不可」嗎?不是不可以說,但我真的很擔心,談判的另一方會有人忍不住當場笑出來。如果對方還價,說北京唯一 可作的讓步,是一次過讓所有現存功能組別提名候選人供市民直選,民主黨可以怎樣招架?說他們會為了堅守原則而不收貨嗎?既然今天可以為了增加少許「民主成 分」而放棄原則底線,到時為何又可以為了同樣的原則底線,放棄看起來更大幅度的「民主成分」增長?

當然,區議會改良方案的確比區議員互選的原方案好,起碼增加了全港選民的參與。不少人認為「有覑數要放鰦落袋先」,因此民主黨接受方案可以理解。我也同意這種觀點,所以認為通過方案比不通過好。但通過方案,也有很多不同方式。

如果你追求富家女被其家人反對,家丁拿出5萬元打發你走,要你以後不要再來,你可以很社民連地拒絕拿錢,然後把那家丁罵個狗血淋頭,鬧到被人抬走。 你也可以恭恭敬敬地接過5萬元,然後感激涕零,爬覑離開。雖然你還可以到處跟人說,富家女家人賞你5萬大元,是階段性勝利,但你已經尊嚴掃地,以後也再沒 顏面繼續追富家女了。

但我相信不少港式蠱惑仔,都不會選擇以上兩途,而會帶覑一個很周星馳的不屑眼神,從家丁手上把錢搶過來,然後往地上吐一口痰,大搖大擺地離開,臨出門還回頭拋下一句:「咪以為你懐有錢好巴閉,你懐睇住鈬啦!」最後錢照袋,富家女照追,也沒喪失尊嚴。

民主黨接受5萬元並沒有錯,錯就錯在接受得難看、後患無窮。得知阿爺可以讓步同意改良方案時,民主黨大可提出要拿到他們全部9票,除改良方案外還要 加上在法案引言寫明2017/2020真普選承諾。後者絕非天馬行空,而是曾有建制派大老提出的北京可行妥協方式。阿爺答應當然最好,如果不答應,民主黨 則可讓黨團自由投票,給他三幾票勉強通過方案便夠了。夠膽的話還可以在投票前夕跳草裙舞,作勢反覆,然後打電話給中間人,說是做戲而已,不用當真。民主黨 又何必老老實實地奉上九(八)票,讓法案無驚無險、風風光光地閃電通過呢?

美國的民主、共和兩黨,在重大議案如醫療改革的表決中,也會容許黨員不跟大隊投票。若這次民主黨只鬆動三幾票讓方案僅僅通過,他們便可以既享用方案的好處,又可以讓投反對票的黨員繼續在道德高地(至少在山腰)爭取真普選和廢除功能組別,不用像現在一樣,全黨綑綁在一起,從高地向神秘的深淵一躍而下。

露盡目中無群眾老底

民主黨或者擔心跟阿爺玩№,可能會破壞以後的溝通。但北京願意跟民主黨溝通,最後肯讓半步,是因為欣賞在密室裏的民主黨夠理性、務實、乖巧,抑或是因為害怕密室外的公投派與80後聲勢日壯?大家應該心裏有數。只要群眾力量繼續增長,又何懼溝通無門?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台政改好戲,讓一些黨派露盡戇直和目中無群眾的老底。群眾看在眼裏,以後總算可以帶眼投票。雖然有人平白浪費了大好形勢,將好事變壞事,但這次政改,還是再次證明了群眾力量的確可以帶來改變,迫使北京作出當初所有人都認為沒可能的讓步。

■延伸閱讀

作者:James Mahoney

書名:Colonialism and Postcolonial Development: Spanish America i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作者:Michel Dobry

書名:Democratic and Capitalist Transitions in Eastern Europe: Lessons for the Social Sciences.

作者是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布魯明頓校區社會學系助理教授、中國政治與商務研究中心副主任

2010年7月22日星期四

台北買藥


剛抵步酒店,打了通電話給朋友,就準備去買藥。

我已有近四年沒有來台北,當年我還沒有開始自己配科學中藥吃。四年後今天,第一站就是去南京西路、迪化街。

「來,陪我去買些東西!」朋友一到,我就跟她說。

「甚麼?南京西路?這地區我真的很少去。讓我想想坐甚麼車……」

貪方便,拉她跳上計程車,由大安區的酒店去南京西路,約花了$50港元。「這是舊區,都是賣乾貨的,台北人一般過年前才會來。」呵呵,等於是上環吧,我倒是很喜歡上環。我說:「如果我住台北,大概要住在這附近。」

「好,可是你住這一邊,我就不來看你了,你過來找我吧。」她說。

到埗已是六點多七點,房子都是超老舊的,比上環還要舊,路上都沒有人,這一區不像是有人在活動。

先到生元。卻原來老闆說叔叔的腎氣丸要先預訂,我沒有預訂,沒貨,正要離開,應該說已離開──走出店舖二十多步,店員追來,說先讓其他客人的給我。他提醒我,下次記得先來電話。我連忙說謝謝,這就是台北。

從南京西路生元步出,往右走了兩三條街就到迪化街,天氣好熱,我隨便找了一家買科中,老闆娘說,明通牌因為推廣做得不好,整條迪化街都沒有賣了,於是,我全都買了順天。本來同學們托我買桂龍牡要買明通的。

店舖叫益聖,地址是民生西路326號,剛好在迪化街路口。藥賣七五折,買得多有七二折。算起來大概是香港價錢的1/4或1/5吧。給同道參考一下,我不知道有沒有更便宜的,也有人說仙豐的藥好但我這次沒買。


因為買得多,老闆娘還送我一包枇杷潤喉糖吃。

在機場過X光機時,女關員緊張的叫同事檢查我帶了些甚麼,因為我把全部十幾二十瓶藥都放在同一旅行袋了,全都是粉狀,有點誇張,不過以為我帶毒品就太明目張膽了,若是毒販,起碼得把幾瓶綁在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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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買瓶附子湯給朋友,讓她治一下經痛的標,老闆娘卻說沒賣!回來後上仙豐網 順天堂網站看過,果然沒有,但仙豐倒是有溫經湯(順天沒有),這麼簡單有用的方,為甚麼不賣?

**補充:叔叔那本書,在台北人cafe有售。台北人cafe在那?原來就在誠品敦南店(同一橦建築物)旁。早前我已托朋友郵寄過來了。




買書記

書展又到了。

我常說,如果不是為了工作,我是不去書展的,排隊太辛苦,人多太辛苦。讀書本來要靜,那有這麼吵的書店?不過是買書,擠甚麼擠?沒工作在身的那幾年,我是沒有去書展的。

但聽了前輩的說話,也有點軟化了。他說:香港人就是這樣,喜歡熱鬧,喜歡炒雜錦,雅俗共融,這特質改不了,不如想想怎利用這特質來搞好它吧。

另一個業內人士說:來書展的人,很多都是來買旅遊書的,因為旅遊書較貴,而且外間沒有打折,這裡有。也有人說過,好多人是來買童書、考試書給孩子的(但看過家長們帶著旅行箱來買書,像搶一樣,我覺得很可怕。賣考試書賣童書賣明星寫真的,那有比賣o靚模的高級了?)當然,Page One全七折,很多出版社全八折都是頗吸引的,愛買書的我明白。

去年書展提醒自己儘量少買,但還是買了好一疊,其中最記得的是George Orwell的《1984》,因為還未開始看。

好了,又再買過。第一天收獲如下:

1.逝去的武林
早前在此提過的一本好書,但一直找不到Hard Copy,這次在尚書房找到了,$30,抵買。人民幣的定價是25元。其實尚書房的港幣定價越來越貴,例如在分店買的《獨唱團》賣$23(人民幣定價是16元),在書展竟然賣$25),但書展好多書店賣簡體書都兌1:1。不過這本書只有尚書房有售。


2.佛陀 1-2(手塚治蟲/萬里)
我是蟲迷,在台灣已想買這書。其實佛陀不算很精采,但我手上本來只有當年的海賊版,印刷很差,這典藏版夠大本,印刷不錯,我想應該再給它一次機會重看。現場有八折,$60折了$48/本。

3.赤壁(橫山光輝)$48
仍愛看old school漫畫,其實我想重看《沙漠神童》,但沒有人出版。赤壁是改編(其實是抽取)自橫山光輝的長篇《三國志》中幾節。對舊漫畫來說,這也許是個不錯的出版方向。

4.小飛俠:對決羅伯特軍團篇 $35
我都在買漫畫,對呀,我是蟲迷嘛,有八折嘛。

5.蒙敏生《香港的另一面》$48
大陸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攝影集。蒙敏生為老一輩左派攝影師,鏡頭下都是勞苦大眾的生活面貌。這書聽前輩推薦好久了。

6.曲黎敏《把健康徹底說清楚》$29.8
看過她的錄像,講黃帝內經說得不錯,但書似乎出得頗濫,見是$29.8就買本來看看。

沒花錢(朋友送)的書還有好多,書架鐵定是要爆滿了。


2010年7月20日星期二

陳雲:保衞大粵語

我是客家人,憂心客家話失傳,但我熱愛粵語。保衞粵語,固可從政治平權、從文化權利去講,但保衞粵語、保育粵語,更應從中文保育來講。

粵語保存中華雅言,珍如拱璧,即使粵語不是有一億人講(實際數字),只有幾百人講,也要保育,也要在學校傳習,特別是香港的情況,正體字、粵語教中文的優良傳統,出於政治意外,由英國殖民政府保存下來,更是文化奇迹,香港人固然要珍惜,大陸人也要理解。北方人立場不同,珍惜不珍惜,由得他們,但不要橫加干預,不准吾人在公共領域和文教機構用粵語。

漢音唐話 文化集成

陳存仁醫師《閱世品人錄—章太炎家書及其他》記載,劉半農(劉復)倡導白話文,求教於章太炎。章說,白話文不自今日始,《毛詩》就是白話詩,《水滸》、《老殘遊記》,用蘇白寫的《海上花列傳》,也是白話文。但是你們寫的白話文,是根據什麼言語做標準的。劉半農侃侃而談:「白話文是以國語為標準,國語即是北京話。」章師聽了大笑,問劉:「你知不知道北京話是什麼話?」劉半農不假思索答說:「是中國明清以來,京城裏人說的話。」章質問:「明朝的話你有什麼考據?」劉半農無言以對。

章以明朝音韻誦讀文天祥《正氣歌》,發音與北京話迥異,說道:「現在的國語,嚴格地說來,含有十分之幾是滿洲人的音韻,好多字音都不是漢人所有。」此話一出,劉半農啞口無言。

廣東人源自古代越族,在漢唐期間接受中原文化,此後關山障隔,免受胡人沾染,邊陲之地,反留有漢音唐風,德國民俗學稱此為文化孤島(德文Kulturinsel),猶如今日要親見唐代之淳厚,宋代之雅緻,要參訪日本京都。又因文人雅士來嶺南施教者,多因貶謫,如韓昌黎、蘇東坡、屈大均,故粵人之文風,最重氣節,常懷整頓中原、匡正天下之心,此洪秀全、康南海、孫中山之義事也。

清末民初,又與西洋接觸,因此廣東話的語音和詞源最為豐富:古代南方民族土語、漢唐中原雅言及西洋翻譯借詞。中文與土語混同千年,修成正果,復加西洋新語,更見活潑。

北方白話,乃至共產中國推行的普通話,語源是明清江浙官話、蒙古滿洲胡音及蘇俄翻譯文體,只混了幾百年,而且混得蕪雜。「我的車讓他給砸了」(我的車被他毀了)。這是北京土話,不是通用中文,今日也成了普通話、白話文了。以北方普通話做中國語文典範,乃是近世中國語文之大災難;中共簡體字那一筆混賬,且不說了。

文書方面,由於粵語語音豐富,聲母二十個,韻母有八十八個(介音三十五個),聲調有九聲(或十聲)。比諸粵語,普通話聲母之數相若,但韻母及聲調少了一半,是故粵語辨義能力大,口語可用單音節詞,不必複音化,文書也隨之簡潔。

北方話講的眼睛、杯子、馬兒、石頭,粵語口語只說眼、杯、馬、石,文書也寫杯、眼、馬、石,一如古文。語法方面,粵語是保存漢唐語法最多的中國方言,口語「我去九龍」,粵曲「富過石崇,窮過蒙正」,都是古文語法,如果是寫文雅中文,廣東人勝於北方人,「我去九龍」變成「吾往九龍」,很是方便,北方人要從「我到九龍去」轉換過來,反而礙事。

粵語雅過普通話

「我返沙田」,變成「吾返沙田」或「吾回沙田」,渾然天成;北方話「我回到沙田去」,要變回古文,迂迴曲折了。北方人堅持用北方話做中文的白話標準,是自知吃虧,自慚形穢,進而改換中文正統,要南方人來遷就,有其私心在也。

共產中國以北方白話為語體文的典範,於是顯得南方粵語「不雅」。廣東人寫「我一生人」,古意盎然,在香港卻被北方來的普通話老師逼迫,要改寫為「我這一輩子」。粵語文言「請勿」不能寫,北方白話「請不要」卻可以;北方土話「甭」,今日也可以入文。

香港火車的口語公告,也有文化體諒,或文化歧視。粵語是「列車即將開出,請勿靠近車門」,好好的六字文言,普通話卻變成「列車即將離開,請不要靠近車門」。粵語是「由於前面的列車尚未開出,本班車將稍為延遲,不便之處,敬請原諒」;普通語是「還未開出」,「尚未」本來是漢唐文言,但對住今日中共調教出來的北方人,講不得「尚未」也。

粵語是「請小心月台空隙」,普通話是「請小心月台的空隙」。北方口語脫離文言久矣,沒了那個「的」字便聽不懂,真的掉下去,會投訴香港的中文不合規範的。廣東人到了北方,普通話再好,也別說「求之不得」、「歡迎之至」、「有何貴幹」、「唯你是問」與「豈有此理」,這些唐話,他們聽不懂。

粵語的「今日」、「明日」來自漢文,普通話教中文的北方老師偏要香港學生改寫「今天」、「明天」,好與土語看齊。廣東人掛在口邊之「唔同」,寫出來是「不同」,北方老師明明懂得的,文書卻要香港學生改寫為「不一樣」。現在街頭聽的、電視廣告講的粵語,竟有「唔一樣」這個語言怪胎,此乃北方之文化霸權。

為了遷就北方口語,香港政黨社民連的綱領口號,不敢寫貼近粵語口語的「沒有抗爭,何來改變?」,要寫討好北方蠻語的「沒有抗爭,哪有改變?」。我六十年代在鄉村讀小學的時候,文書要寫「即使」、「即管」、「就算」、「儘管」的,不能寫「哪怕」的;現在普通話學校的廣東學生,講廣東話,口語也講「哪怕」,不曉得講、也不敢講「即使」了。

「即使」是望文生義的漢字文言,漢末三國已經入文,唐朝的韓愈、杜甫再世,也看得明白;「哪怕」卻是狗屁不通的胡語土談,莫說是宋朝的蘇東坡,就是明朝的王陽明也不懂的。粵語不能在正統學校的中文堂授課,雅言也淪為鄙俚。野蠻取代文雅,你說荒唐不荒唐?滿洲以來,就是如此;中共取代滿洲,也是如此。我之所以反共,嚮往自由之外,就是為了保存中華道統。

霸權不要緊,粵語也霸道,在廣東也排擠了客家話、潮州話和苗、瑤、壯、潼、黎等少數民族語,但粵語語音精密,語法簡明,貫通古文,粵語成為廣東、廣西、海南、南洋諸國及美加華埠的通言,此中既無政府權力威逼,也無文教機構倡導,一切自然生成,豈無合理之處?

黃鐘委棄,瓦釜雷鳴中國之書面語來自文獻傳承而非來自口語交流,是故中國毋須強求言文統一,全國通用之交流口語仍可沿用普通話,學校則應鼓勵方言教中文,書面語須恢復古雅簡明之通用中文,使各方言群體公平使用,而非遷就北方口語,否則中文書面語成為胡漢混雜語之載體,不能以文書帶領口語,反而以口語帶壞文書,中國文化必會江河俱下,中國成為言文鄙俚、舉止無禮之國。

政府取締廣東話於公共空間及中文教學之正當使用,只使粵語淪為私密的部落語,而短話長說、粗鄙不文之北方普通話,反而成為現代中文正統,此黃鐘委棄,瓦釜雷鳴也。

註:保衞粵語事大,快樂抗爭容後再談

文化評論人

陳雲

2010年7月19日星期一

台北

去了趟台北。

去前大家都說近日的台北很熱,但一下機就下起雨來。很多人討厭台北多雨,但我就是連台北的天氣都喜歡,因為台灣人不趕時間,下雨就下雨吧。




我說:台北呀台北,怎麼二十年你都不變?我就是喜歡你這樣。就算是黃金地段,房子只有五六層,矮矮的,舊舊的。天空變得很大。

一些老店,不來台北幾年再回來,一定都還在。

與朋友見面,她近日乾脆不工作,說句「現在就由父母來養我」、「每天這樣子過很得很充實」就好。我聽得不大習慣,也接受並祝福。其實她聰明漂亮,只是有時候我懷疑小聰明會害人。

也有朋友比香港人更忙,上次來幾乎都擠不出時間見個面,這次我都沒找他們。

我跟女性朋友說:如果現在夠錢,我就來台北退休.讀讀中醫上上課學寫詩。她說:中醫不是在大陸念好嗎?我說不是。而且,台北令我喜歡的不只是這樣,台北是我常認為,中港台之中軟硬件平衡得最好的。

之前有個朋友跟我說台灣人有多好,舉了個例:在香港,你直瞪美女,她們會給你一個「哼,看甚麼看!想認識我嗎?」的眼神,在台北,美女會先跟你點頭,像說聲謝謝,用眼神來肯定你欣賞她。

那個晚上,她帶我去永康街。我在台灣生活過,但我忘了有沒有來過這裡──印象中,大概沒有吧。我們先在一家叫「吃飯」的台式餐廳吃飯,埋單700台幣,很好吃。她再帶我到附近看看,到處的小巷都是畫廊(有人聚集在內聊天)、也有幾家舊書店。我們到了其中一家,我看一看,已是晚上九點,但裡面燈火通明,卻沒有客人,大家打個眼神,就探頭問老闆:你要關門了嗎?這充滿文藝氣息的中年女子笑說:還沒有!

踏過日式的陽台進店,全店以木書架包圍,中間放了兩張中式長椅,好想坐一坐,又不好意思,我看看架上的書,都好舊,不像值錢的,走到店裡,一架舊式唱機在播放古典音樂,機旁放了好些CD,在旁邊有一座鋼琴,我笑說:讓我來彈彈!朋友:好呀。其實我那敢,我只是幻想這女人店主,一定在下午沒事時會彈彈琴。

店門上放了個書架賣新書,上有一標示:舒國治簽名書。朋友說:舒國治住附近,他常常寫的店都是在這一區。

「香港不可能有這樣的店。」正感歎時,店主竟然捧出了兩杯冷茶來給我們,她說這是日本麥茶。

呷了一口,茶好香。

買了本《讀金庸隅得》,離開店,朋友說:「所以我一定要回來,你看台灣人好多!」她剛從上海工作回來。

我說:你想想看,台北的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品性都這可愛,是可以相處一輩子的女人啦。

話說回來,香港的男人只會賺錢,女人只會花錢,我們連生活都不會,我們還有甚麼獨特技術?我們還剩甚麼競爭力?




2010年7月10日星期六

打嗝


好了,報應來得好快。

上個月讀書會,我才與同學們公開自己的破打嗝絕招──當時我大概花了三分鐘做開場白,講這一招我是在那裡學的,然後,我今個月就連續打嗝打了四天,連續四天。

這招我學了三年,成功率百份百,最快10秒嗝就停了。

這次打第一天,我還不當是甚麼。但當天因為工作,情緒十分低落,我知道,並跟朋友說,我患了情緒病。我胸中鬱悶,打嗝時,大家都試過,胸中似有一條筋被拉住拉住。

這樣到第二天,開始有感冒證狀了,身有微熱、怕風、胸口鬱悶、打嗝時幾欲想嘔。我突然想起:

傷寒五六日中風,往來寒熱、胸脅苦滿、嘿嘿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鞭,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小柴胡湯主之

於是我拿出小柴胡湯丸,吃了八顆,睡到清晨,胸悶大減,再吃八顆去睡,但第三天醒來,嗝還是照打。

上網鍵入「打嗝 中醫」,找到這個資料:

近來美國新聞報導說一位少女已經打嗝一年,找遍西醫都沒有好,西醫學是連個簡單的打嗝都無法治好的爛醫學,此女沒有找中醫,否則她早就好了,我們中醫治療這種打嗝方式很簡單,用新鮮橘子皮幾片,加入二片生薑一起煮,用三碗水煮成一碗,入咽嗝止,世上所有中醫師都知道的。

找到時馬上去買橙買薑,煮起藥來,但時間不足,本來三碗煮一碗要50分鐘,我只煮了30分鐘,隨便吃了一碗就出門。

之前幾天打嗝還是會停停的。誰知道吃了,一整天未停過打,死未!

晚上回來,把剩下的藥加點水,再煮夠時間,喝了,嗝還是沒有停,沒有「入咽嗝止」,也許我煮得不對。

但睡了一晚,第五天起來,沒再打嗝了,只是偶爾還會嗝出些胃氣。所以結果這一招有沒有用,我不敢說,也暫時不想試它有沒有效。

就此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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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那麼我本來的打嗝良方為何?也許早有人不耐煩了,當然讀書會同學們也是這樣,幾乎想打我。

人的兩眉,眉頭入半吋有一凹位,那叫攢竹穴。兩邊同時輕輕揉它,如非像我這樣嚴重,多能解決,我自己除了這四天,成功率是百份百,教人的成功率也是百份百。

一邊步行一邊揉未必有效,我試過。最好坐下來放鬆呼吸,馬上就好了。


這招是07年針灸班時學的。非特殊情況它是很有效用的。

祝大家身體健康。




2010年7月4日星期日

梁文道 x 周保松:大學的價值


文:梁文道
圖:張詩敏

打開書櫃




周保松是我的老同學,不僅在同一個系上課,而且還一起拜在石元康教授門下攻讀政治哲學。只不過他是一個比我好得太多的學生。當年我讀了四年碩士都沒唸完,他卻在碩士畢業之後跑到倫敦政經學院取得博士學位,然後回到母校任教政治與行政學系。

可是換個角度看,他卻又是一個十分反常的人。原來他本科唸的是工商管理,一個人人稱羨的熱門行當,前途不可限量;但他竟在大三那年忽然轉系哲學,一個在另一種意義上「前途不可限量」的學科。不只如此,他從大一開始加入《中大學生報》,寫一大堆批判校方、批判主流社會的文章,這也是一般工商管理學生不會幹的事。

最神奇的事還在後頭。始執教鞭,他就開了網上討論班,和他的學生大談政治、哲學與人生,而且談得十分嚴肅深入。前幾年,他把第一批討論成果編成《政治哲學對話錄》一冊,約五十萬言,自費印刷三百本,留給同學當紀念。要知道,在教授都成了論文機器與行政人員,勞形於資金申請與工作報告之間的今天,還肯花這麼多心力時間在學生身上的老師,實無異於一種幾近消亡的文化遺產。

可堪告慰的是這一切無助於升職的勞動到底結下了纍纍異果,他的學生畢業之後依然不倦地閱讀思辨,有的甚至接下其師的棒子,或者繼續走上學者的路線(有學院派也有民間派),或者成為新一代學運中堅。

正好近日母校中文大學惹起風波,人人關注大學的價值與學運的未來,於是我有理由找周保松敘舊細談。

梁: 梁文道
周: 周保松

梁: 最近《南方周末》轉了封讀者來信給我,因為現在內地快要高考了,學生們都在考慮填志願、選擇科系。他們挑選了一些有關的問題,請我們一班作者去回答。其中交給我的問題是:有一位中學生,他很想讀哲學,但是他的家人和老師都反對,覺得讀哲學沒有前途,賺不到錢。這位學生很困擾,不如你教我怎麼回答他吧。
周: 每年都有其他學系的學生來找我討論這個問題。他們剛接觸哲學時,很多人都會着迷,與我們當年一樣。那些問題很有趣、很貼身,重視生命的人一定會去想這些問題,所以他們一旦接觸到這些問題,就想轉去哲學系。問題是他們要面對家裏和整個社會的壓力,在一個不是很肯定intellectual的生活的世界裏,這種追求實在很難。

梁: 在《相遇》這本書裏,你擔心你教書的時候與你的學生提出很多與社會主流不同的價值觀和反省;但學生出去了,還是需要在一個主流的社會中找工作,那你是幫了他們還是害了他們呢?但你的一個學生反而質疑你怎會這麼說,因為他覺得在這三年中的獲益很大。那是08年寫的一篇文章,現在回看,你還有這種困擾嗎?
周: 困擾一定是有的。學生自己會來跟我講,他們畢業了到社會上工作,一定會面對種種張力,但我們覺得這是值得的。教育是一個empowerment的過程,我們叫做充權,它增加你的自信、擴闊眼界,然後你會看到另外一些可能性,你看到生命或生活原來有另外一些possibilities,於是你就會有改變的力量了。如果整間大學都可以這樣為學生充權,都可以培養學生對哲學和對社會的興趣與關懷,就會慢慢形成一個力量了。就像我的學生,有人畢業後到中學做通識教育老師,我覺得這就是好的影響。不用太悲觀,覺得一出去就沒有自己、沒有選擇。我一直不想那麼快就跟學生講「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主流沒得抗拒這類的話,我覺得我們還沒到這個地步,那麼快就將自己的自主性放棄。當然有張力、有壓力,但你該問自己要如何在這麼大的限制下去過一個較自主的生活、一個自己追求的生活。

梁: 說到這種張力,我甚至一直覺得,一個真誠的人一定會永遠感覺得到這種張力。如果有人覺得沒問題,那他不是聖人,就是傻子。因此他們難免會覺得難過痛苦。你的學生當中有沒有這種經歷呢?會不會覺得出去工作很辛苦呢?
周: 一定有。我們的學生面對他們的選擇,一定要為自己做決定。你看到不同的人正在走不一樣的路,有的學生比較清楚,比較知道自己想要怎麼的生活。我們政治學系的學生有些想做公務員、有些想做AO、有的走抗爭的路、有的繼續升學。大學教了最基本的東西,你令他們自己思考,但最終選擇哪條路仍然是自己要負責。

梁: 我知道你與學生開了一些很熱鬧的網上討論組,在我看來是做了很多大學規定之外的東西,甚至是今天的大學教授不應該去做的事情。可以說說這些討論組的運作是怎樣的嗎?
周: 每開一門課程,我們就開一個討論組,除了平時上lecture、上tutorial之外,大家還會持續在網上廿四小時互相交流。其用量驚人,通常一個學期、兩三個月下來就累積了幾十萬字,學生一直active地參與討論,而且討論也不限定於課堂所學的,也可以是人生哲學的問題和其他社會上發生的許多事情。討論之後有些行動他們還會跑去參與實踐。像反高鐵那時,就有學生去參與運動;最近的五區公投也有學生去參選,由其他學生助選。我覺得這是要將學問和生活融為一體,因為讀政治最難的是一種政治感,the sense of politics,你要感受到政治對你的生活、整個社會的重要性,而不只是覺得政治是一種抽離的技術性概念。

另一個討論組我叫做「政治哲學與人生」。這是每年我教完一門課,讓一些讀完這個course之後還想繼續這種知性的討論的學生進來。這裏長期有些不同界別的學生組成一個community,現在共有三百多人,維持了六、七年。

梁: 你回來教書教了八年,一回來沒多久就開始做這件事。為甚麼?
周: 大家都知道哲學最重要的就是對話、討論,你要敢於表達你自己的觀點與意見。我經常鼓勵他們,最好的思想training就是將自己的觀點講出來,接受其他人的批評、接受其他人的挑戰。習慣了之後,這正好是cultivate一個民主公民的最好途經。最近一年半載,看到我們同學的文章登上報紙,就可以看到這個training的效果。這是真正的 life long learning,終身學習。其實有很多學生都畢業好多年了,但都還堅持看論文和評論文章,關心中國、關心國際,然後他們可以自由討論。這個過程就是讓他們覺得不那麼孤獨,因為畢業後單打獨鬥是很辛苦的,尤其發覺你做的事與身邊的人都格格不入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沒有力量。但如果有一個platform,便知道很多人都在關心同一件事,你想的不是一些另類或沒人支持的事。

梁: 除了這些網上群組,你好像還搞了一個「犁典讀書組」?
周: 我不敢肯定這個讀書組是不是全港維持得最久的一個,它至今也有六、七年了,一直都能保持十幾個人,現在有些人去了Oxford讀書,有人走也有人進來,成員包括本科生、研究生和一些老同學老朋友。我們每次因應一些不同主題,挑選最重要的相關文章展開討論。例如香港正在討論民主化,所以我們接下來會讀一些和democracy有關的原典。我們兩、三個禮拜聚一次,每次談三、四小時,持久地讀下去,很嚴肅地一起聊,慢慢累積下去,大家以後或者就會成為整個公民社會中重要的參與者。

梁: 你教書要備課,還要寫論文、做研究,你有時間嗎?
周: 在現有的大學體制中做這些事,其實是大傻瓜,這是真的,完全沒有分數計算。所以這也是大學教育的危機。你看到現在的大學是千方百計將老師趕離學生。在你的升遷、續約考慮裏面,只看你的publications;至於你放多少時間在學生身上,體制上是毫不關心的,甚至告訴你別放太多時間在學生身上,因為這樣對你是很不智的。當然你說學校會有course evaluations,每份evaluation都有十幾條問題,但是他們只看兩條,就是「Are you satisfied with the course?」及「Are you satisfied with the lecturer?」這兩個問題會化成數目字,比如1至6,非常滿意至非常不滿意。

所謂的重視教育其實是一個數字,中間所有其他東西都不見了。而你和學生的交流、學生的轉變,這些教育最核心的部分在整個assessment當中都不見了。在現代那些國際大學不同的ranking裏面,這些部分也是沒有的,最多只能看得到一個師生比例,完全沒辦法evaluate一個teaching quality,譬如師生關係、學生在學習過程中提升了多少等等。這些完全在所謂ranking或calculation中消失了。結果所有老師都不被鼓勵關心這些事了,連老師都不做老師,教育的本義就無法繼續下去了。香港在講民主化,中國在講如何改革,我們正面對一種政治轉型;而政治轉型是需要有人去推動的,那我們需要甚麼人材去推動?這是整個大專教育應該要想的問題,但奇怪的是,整個大專教育似乎沒有想過要去培養甚麼人去推動社會改革。

梁: 目前全世界基本的趨勢就是,大學是整個社會經濟未來動力的發動機或培育所。例如有些生化學科就和藥廠合作研究,甚至已經到了違反學術倫理的地步了。因為大學裏的研究是應該拿出來登在學刊中公諸天下的,但現在很多研究都不公開,他幫藥廠做、要註冊專利,又怎麼可以公開呢?人文學科只是聊備一格,當學校已經變成這樣子的時候,不談你剛才講的那些問題反而是正常了。
周: 教育商品化當然是資本主義的一個意識形態擴張,將市場的邏輯應用在教育的領域當中。借用Michael Walzer講的Sphere of Justice,教育本身應該是一個獨立的sphere,有它自己內在的價值與倫理規範。現在你用市場的邏輯入侵大學的時候,整個大學就會跟着市場的模式去運作,用資本主義的邏輯去運作。那結果當然會將傳統大學的理念邊緣化,像我們說的那些價值。我們以前講教育,可能除了追求真理之外就是德性的培養,或是現在講的民主公民價值,一個民主社會應具備甚麼樣的civic virtues,這些我們以前都看得很重。還有全人教育的目的是將人的本性和potential發展出來,從而有助於人實現他的well being。也就是說,傳統大學教育離不開個人人生計劃的實現,以及在一個政治社群中做一個好公民,從而令整個政治社群可以得到改善。但你要是將它變成一間公司、一個企業,當然它最重要最大的目標就只是幫市場培養它需要的人才。所以你現在見到一間excellent的大學最重要是看僱主滿不滿意它生產出來的產品。

如果你認為大學只是去滿足既有制度的工具,那它便會失去批判性了。如果連大學都失去批判性的話,社會便沒有其他空間和知識資源去對我們既有的制度做出一些挑戰,或者引導社會去看到其他的可能性了。像這次的金融風暴,很多大學好像完全沒有反省過自己在這個危機中需要承擔甚麼責任,更不會問我們的教育是不是很失敗。整個金融危機的原因之一,是那些所謂的精英過度貪婪,沒有最基本的操守和社會倫理。問題是這些所謂社會精英是哪裏培養出來的呢?就是我們所謂最好的大學。即使哈佛或美國最頂尖的大學都已經開始思考這些問題了,這條路是不是走錯了呢?大學是不是應該有自己的一條路然後抗衡這個所謂的市場邏輯?這是我們需要去想的。

梁: 我知道現在的大學要求教授出很多paper,把注意力從學生身上移開了。但回想我們讀書的時候,我們不也整天都說有很多老師不做研究嗎?根據那種德國研究型大學的理念,教學應該相長,你做了研究,才有東西拿出來教學生。所以,這豈不是過去幾十年香港認真的大學生所期盼的事?
周: 教學與研究在理念上是沒有衝突的,而且我覺得應該兩者兼重,能平衡是最好的。但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是時間就只有這麼多,你多放一分鐘時間在學生身上,你就沒可能將所有精力放在另一邊。所以下一步我覺得應該考慮兩件事,第一就是校方能否提供一個較好的環境去肯定教學的重要。第二就是你所說的研究到底是做甚麼研究呢?現在的研究往往重量不重質,不斷催谷老師去申請research funding,然後用那個funding來衡量研究的成就。你要問一個好的研究、高質素的研究,要在一個怎樣的環境下才能產生出來?譬如你講哲學,John Rawls 五十歲才出他的第一本書,但一出便是經典。不同學科有不同性質,不同老師有不同的特長和不同研究的路向,可能有些東西是要厚積薄發的,例如以前的中央研究院甚至規定研究員進去頭三年不能出論文。好的教育需要很長時間來跟學生相處,好的研究則需要很長時間去累積和develop 。

梁: 所以當代學者只出論文集,而專著則幾乎消失了。
周: 在現在的評核制度中,一本書等同一篇論文,那還有誰會去寫書呢?而且寫一本書可能需要十年八年,一個真正的好學者一生可能就只出一本書。在現在這個學術環境中,這一類學者可能就無法生存了。

梁: 又以我們中文世界的學者為例,可能他寫專著時想用中文,但它的分數一定比一篇英文論文低。
周: 甚至完全不被承認,現在這種情況很普遍。只要你用中文寫作,不理內容是甚麼、不理它有多重要,只要是你用中文去寫,就不會被承認。我想不到有比這更荒謬的情況。語言是需要develop需要累積的,我們沒辦法去發展自己的學術語言。如果我們沒辦法去發展學術語言,就沒辦法用自己的學術語言去思考社會問題了。我們正面對一個這麼大的時代,中國有那麼多問題,我們不用自己的語言和框架去思考這些問題,提出我們的反思,然後將我們香港所有大學的所有精力完全放在另一邊,那其實是辜負了整個社會對大學的期望。我們身上一個很重要的責任就是要將學術語言中文化,將這些概念框架慢慢累積起來。你想想我們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整個中國的新文化運動其實也就是從翻譯做起,然後民主和自由等概念才能引入中國社會。所以我在大學經常講要肯定中文學術、重視高水平翻譯的重要性。如果不做這些事情,我們中文的學術水平沒辦法成長,而我們社會的發展速度又遠遠超過學術圈的理解能力,那我們就永遠是摸着石頭過河,永遠沒一個自己的理論框架去了解社會發生了甚麼事 。

梁: 你剛才提到的那種大學理念十分傳統,但這個理念到了韋伯的時候已經體現出一些矛盾的地方了。因為它強調通識教育,liberal arts educations,要讓學生變成一個較完整的人,要讓他去分享這個社會的文化價值,要讓他對自己的人生多些反省,得到一個比較幸福的人生。但這套東西是一種人文主義的教育理念,而人文主義的教育理念在現代已經有危機了。因為在價值多元的世界裏面,大學要不要價值中立呢?人文主義的價值本身是否也是一種價值?而且從前那種對人的想法在現代世界是否仍然合理呢?
周: 我與石先生也談了很多這類問題,你知道他對現代社會的想法就是你剛才提到的多神主義。在這麼一個所謂價值主觀主義、價值懷疑主義甚至價值虛無主義的時代,你還能不能講一些大學的理念、堅持一種大學的價值呢?我承認這是一個蠻大的問題。而我初步的想法是:第一,根本沒有所謂中立的大學,即是說無論你喜不喜歡,你辦一所大學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覺得沒有所謂neutral的大學,neutral背後都有一個沒講明的立場或態度。

既然沒有所謂價值中立的大學,那麼我們面對不同的大學理念,自然就要追問哪一種理念最合理。簡單說,你辦一所大學,自然要問你想教學生甚麼?你想他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每一個學生也要自問我怎樣透過教育令自己活出一個好的人生。不管你是甚麼主義,你都需要對這些問題提供一些有理據的答案。我不覺得有所謂的唯一理想大學,只是擁有不同觀念的人需要各自提供理由。

我覺得它不外乎兩個基本的問題,第一,我們需要有一個對人的理解,即是說人是甚麼,甚麼構成一個good life?用回古典希臘的說法,這是個How should I live的問題。第二個則是How we live together 的問題,因為大學是一個社會,接受公帑,所以除了問自己可以如何得到一個好的人生外,亦要關心社會中人與人之間應該怎樣共同生活。由此引申,我們便需要理解大學在社會中應該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

梁: 照你剛才的說法,大學不可能是價值中立的,那你怎麼看最近中大的民主女神像事件?校長劉遵義很強調「政治中立」,但也有人認為這是一個價值問題,跟「政治中立」無關。
周: 政治中立是應用在校方上的,因為它擁有權力,當它去決定一些大學事務的時候,譬如老師的升遷、研究課程的設計和學生活動的時候,它不能夠訴諸一些政治的理由來作為判斷的依據。因為這有助保障一個兼容並包及自由開放的校園,容許教師和學生去自由探索、自由辯論。但這個意識本身並不是中立的,政治中立本身不是一個中立的原則,它其實有一個價值協定,協定大學要把持兼容並包的立場。把這個層面弄清楚之後,就回到你那個「六四」的問題。其實我們是在問另一個問題:究竟大學作為一個公共機構,它有沒有一些最基本的價值堅持?一定要有的。我想沒有人否認大學有兩個最重要的角色,第一,它追求真理,追求真理已是一個很重要的價值堅持,這意味着你不能容忍一些虛假的東西,你要接受真相;譬如你說「六四事件」,你便要承認那是一個怎樣的事實。第二,你除了追求真理,還要把持公義。當然,公義的內容是甚麼是有討論餘地的,可是大學有一個責任,就是它是社會的一部分,大學要培養好公民,好的公民當然會把持公義,不然我們培養這批人出來做甚麼呢?你能想像德國大學在面對納粹的時候還說甚麼中立嗎?這根本不合邏輯。你接受人人平等的理念,你就要接受德國的公民不能因為他的種族和宗教而被歧視傷害。

所以這裏有兩個層面,第一,大學對我們整個社會共有的高度共識協定是不能放棄的,那是人類文明社會的底線。譬如反對種族歧視、政府不能屠殺人民等等,這些都是我們在長遠歷史之中早有共識的東西,構成了整個民主社會的基礎。第二,即使某一所大學所說的價值不是如此普世性,但我們也會尊重某些大學和學院有它自己的價值堅持,只要它的堅持沒有破壞一些社會的基本原則——例如你可以宣揚基督教,但基督教學校不能壓制其他學校的信仰,就像崇基和新亞,大學容許它們有自己的理念,但同時尊重學生們有追求其他信仰的自由。

梁: 他們在聲明內說,為了保證學術自由,其實學術自由已經是價值選向。
周: 對。

梁: 如果照這個說法,你該認為中大用「政治中立」的理由去拒絕放置民主女神像是非常不恰當的。
周: 假若以政治中立原則作為它的前提的話,推論出來的結論應該是容許學生擺放女神像,而不是不准許。他頂多只能說學生的立場不等於校方的立場,這樣他的立場就比較一致。當然,下一步或許有人會說,他不只要讓學生擺放,更要肯定學生的行為,這就像你剛才說的,校方是否該超越政治中立的原則,而去肯定某些普世價值。我認為這是兩種層次,即使從內在的角度,從他自己肯定的政治中立原則,也推論不出它現在的結論。

梁: 大家都在說中大的傳統,有趣的是不論崇基或新亞,甚至聯合,這三家早期建立中大的學校背後均有一種對中國的承擔。恰好現代大學都是民族主義時期的產物,它們都把自己定位成national culture的捍衛者、發揚者。我們祖輩成立這間大學時心中也一定有一套民族文化,其中包涵了一些價值,但依據這些想法和精神而建立的這間大學在發展到後來的時候卻會出現很多不同的聲音,甚至可能正正就是要反對這種建立在與民族文化有關的大學理念。換句話說,一間大學的建校者有一個看法,這個看法背後有一種對民族文化的理解和主動承擔,但到了後來,學生也好、老師也好,卻可能會反對這種對文化民族的理解或承擔。
周: 這是另一個很大的題目,我先說幾件事。第一,我覺得一間好的大學必須有一個悠久的傳統,但這傳統卻不是不變或固定的,不是說甚麼建校先賢定義了那種傳統就等於整間大學的精神。我自己在中大經歷了二十年,我們需要的不是一本聖經或先人的傳統,然後我們就要死跟着它,覺得那是甚麼甚麼精神。我認為該有個創造性的詮釋,一個有力的傳統,是該容許一代一代的中大人去對你的傳統詮釋、建構、豐富。它愈豐富,這間大學就愈有活力,這豐富的過程是傳統的一部分。

梁: 套回中大的例子說明,無論是主張最原始的那種新亞精神,還是寫大字報去罵新亞精神,對我來說也依然有一個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一種對價值很積極的認定,一種肯認,一種承擔,這是很重要的。中大五十年,無論你是哪一種學生運動,大家對價值有一個起碼的肯認,絕非價值虛無主義。
周: 我絕對同意,在中大四十年的時候我寫了一篇文章,嘗試去定義甚麼是中大精神,那就是價值關懷和社會批判,它絕對不是中立,而且絕對願意承認它對社會有承擔,我認為這是中大最重要的資產。這次的事件好像對中大構成很大的傷害,但相反來看,有二、三千人護送女神像,有這麼多人走出來,正是看到中大的價值意識和社會批判的存在。我能肯定地說,不只在香港,甚至在整個華人地區,也沒有幾間大學培養出這種傳統和自我期許,這比競爭國際排名要有意思得多。

梁: 一間大學對社會表達對它的關懷和承擔,往往與學生運動有關。然而,學生運動也會留下很多問題。譬如說上世紀德國六十年代的學運,法蘭克福學派本來是當時最有批判性的一群學者,卻被學生罵保守,上課時還拿東西丟Adorno,那時Habermas說了兩句我認為很妙的俗話,他說學運的矛盾就是你大學一年級進來,笨笨的,甚麼都不懂;大學二年級,開始接手;大學三年級,整群人終於非常成熟了;大學四年級,你卻即將離開,接着就畢業了。似乎學運註定不能持續,只能是一個很短暫、很短線的介入,它不能對某個議題某個階級有一個很長期的關注。
周: 學生角色尷尬的地方是他們在大學內是一個過渡的角色,沒辦法持續地跟進一個問題,因為你只留在大學三年。但你看回過去的經驗,中大培養了很大一群社會運動的生力軍,於是學運和社運的傳統便連結在一起了。很多學生搞過學運,出去之後便投入社運,你想想我們的時期:譚俊賢、蒙兆達和林英瑜,這些人仍然在社運前線。又譬如最近的「左翼21」、反高鐵以及批判富士康,其實都有校友和在校生在互相配合。

梁: 人類社會和文明的不停演化需要很多新觀念,大學就是在孵育這些觀念和技術。有一天要是人類要離開地球,那辦法也多半是從大學裏出來的;同樣地,如果說大學是社會上各種觀念的實驗室,那麼學運也一樣有這種功能。Habermas 所說的缺點,我反而認為是強項。學生是甚麼呢?學生是一群沒有職業,不需要在社會上被嵌進一個固定工作位置,卻很難得有三、四年時間自由浮動的實驗者。所以學運往往會關懷一些跟學生距離很遙遠的事情,你在英國肯定也看過那些關心巴基斯坦童工的學生吧。他們可以一下子關心這麼遙遠的人群,正正是因為他們佔據了一個有利的位置。故此學生更加要把握這段時候,擺脫任何以功利聯繫的角度來看這個社會,創造最大膽的想像和最有趣的實驗。
周: 大學最精彩的地方就是理想性和純粹性。這是在你離開以後很難做到的。你說大學生不成熟、天真;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他的好處就是理想和純粹,恰恰足以彰顯世界上很多不理想也不純粹的東西,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


文:梁文道
圖:張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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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月2日星期五

七一,生脈散


七一,遊行。也帶了生脈散去,在茶樓吃過午飯就吞了三瓢,沖水喝。

33度高溫,熱不熱,似乎比以往不熱,香港這種濕度,通常我的汗都是流得人都乾了似的,然後像狗一樣,把舌頭吐出來透氣,但今天沒有。我還隨着大罵民主黨的群大眾,不斷的吹Vuvuzela。

只試一次,基數太低,不能作準,夏天剛好來了,自然會多試。再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