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十位著名政治學家和社會學家﹕
何秀蘭動議押後辯論,先由政府完成相關的本地立法才提交立法會審議。由於動議只有二十四票贊成,即使不是分組點票也未能通過,
但二十四票贊成,說明泛民主派的二十三票(包括民主黨的九票)全部贊成押後辯論。看到結果後,心裏感到十分奇怪,
既然民主黨也認為政改方案毋須急於通過,為什麼不早一點提出?民主黨手中的九票不一定會影響政改通過與否,
但卻對支持或反對政改的民意十分關鍵,是過得肉酸或是過得漂亮的分野。
為何民主黨沒有利用這關鍵的九票,早一點要求政府押後辯論?
民主黨不會不知道,留到立法會動議押後,必被建制派否決。近日各種針對民主黨的指摘或許有點過火,但民主黨原可以要求政府押後辯論,卻輕輕放過這大好機會,六月二十三日投票贊成押後辯論便顯得假惺惺了。據聞李柱銘在民主黨的黨大會曾提出押後辯論的想法,但不被大會接納,不過這一點只是路邊社消息,無法證實。作為過去二十年領導香港民主運動最大反對黨的民主黨,對自己提出的政改改良版似乎缺乏信心,必須快刀斬亂麻,否則夜長夢多。民主黨重視的似乎是分秒必爭多於寸土必爭,這股疑團一直在頭上轉,即使是何俊仁的發言也打發不了,因為他只是重申要寸土必爭,沒有談及時間的向導。
「寸土必爭」適用範圍有限
直至工聯會的王國興發言,他開始時說香港輿論對改良方案獲得接納一致好評,之後便引述十位著名政治學家和社會學家接納方案的公開呼籲,令我想起曾蔭權宣布接納民主黨改良方案的第二日,《蘋果日報》相關新聞把那份呼籲一併登,而且放在一處頗為醒目顯眼的位置。《明報》好像也有類似安排,其他報章可能也是。這分以「寸土必爭」為理據的公開呼籲在時間上恰好分秒不差,「政治一日也太長」這句說話在過去幾天不斷被不同的評論員引述;既然「政治一日也太長」,政治便必定是分秒必爭,相反「寸土必爭」只適用於特定的戰役。香港的民主路長路漫漫,是一場比併毅力、比併恆心、比併精神價值和道德勇氣的持久戰,不是一、兩場「寸土必爭」的激烈戰役便能成的。然而除了何俊仁以「寸土必爭」來解釋民主黨那個有「民主成分」但並不民主的改良方案之外,十位著名政治學家和社會學家的公開呼籲亦同樣以「寸土必爭」作為呼籲的理據。他們自己「分秒必爭」,卻公開以「寸土必爭」硬銷政改改良方案,怪不得不能打動立法會外的年輕人。
只要細心思考,「寸土必爭」適用範圍非常有限,以「寸土必爭」來辯解民主黨的改良方案更是十分可笑。世界盃進行得如火如荼,不妨以不少人熟悉的足球比賽來說明。一場足球比賽中,如果雙方實力懸殊,弱的一方通常會退守中場,甚至退至自己的禁區範圍,不是寸土必爭。足球比賽如是,現實世界亦一樣,以游擊戰起家的中國共產黨便最能說明在強弱懸殊的情下,「寸土必爭」是多麼愚蠢。其實共產黨靠一套空間換時間的策略才能踏上歷史舞台,換轉是「寸土必爭」,恐怕世界上不會有共產黨,起碼不是蘇聯和中國那種列寧式以黨為大的共產黨。民主黨裏可能沒有人知道列寧的布爾什維克成功奪權後,不惜接受德國條件,割讓大片領土換取和議,讓蘇聯可以稍為喘息。但著名的政治學和社會學家不會不知這段歷史,為什麼仍說要「寸土必爭」,實在令人費解。
德國哲學家康德說時間和空間同是思維的先設條件,缺一不可。既然單從「寸土必爭」去思考是死胡同,那麼便需以時間來補充。六月二十三日的辯論花了四小時辯論何秀蘭的動議,親建制的報章第二天均說「泛民拉布」,個別更雞咁大隻字放在頭版。親建制的報章似乎對押後辯論的動議很不耐煩,似乎沒有時間再等。《星島日報》同日登了張文光的專訪,張透露「煲呔真係好搏,好關鍵」。在達成協議之前,何俊仁很不客氣,亦非常有見地說,如果政改方案再被否決,曾蔭權應引咎辭職。主流輿論和著名學者都認同否決爛方案的後果是政制原地踏步,對誰都沒有好處,卻忽視始作俑者其實是提出爛方案的曾蔭權和他在北京的上司。如何俊仁所言,方案否決,他須辭職;方案否決,他的大限便到。民主黨的改良方案對曾蔭權而言是一線生機,「煲呔真係好搏,好關鍵」。對曾蔭權而言尤其關鍵,改良方案由違憲變成合憲,曾蔭權終可鬆一口氣,他可以輕輕鬆鬆完成餘下的兩年任期。香港的一眾既得利益者也鬆一口氣,改良方案不過是維持現狀,五十年不變。樓宇呎價以萬元為單位,土地拍賣動輒過百億,「寸土必爭」只是極少數人的遊戲,更何爭取民主是漫長的消耗戰。
時間站在受壓者的一邊
反高鐵時,鄭汝樺只懂得問香港有幾多個十年,她不會問香港有幾多筆669億。推銷爛方案時,曾蔭權也問香港有幾多個十年,他不會問香港的低薪人士何時才能擺脫困境。二人都十分關心時間,二人重視分秒必爭更甚於「寸土必爭」;其實連地產商也不會「寸土必爭」,他們十分清楚,來來去去不過是相同的十個、八個地產商,根本無謂爭。民主長路漫漫,有走不完的路,怕的是有人捱不住倒下或找個好去處。何俊仁以「寸土必爭」、「量變到質變」等概念來辯解,不妨厚道一點把問題看成是認知上的問題,希望他也可以討論時間的問題。民主的路固然是長路漫漫,但貧窮和受壓者面對的是長夜漫漫。梁文道曾說,時間在我們這邊;更準確的說,時間是在受壓迫者的一邊,因為受壓迫的時間是不容易過去的,而且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大災難(只須設身處地,想一想自己是天安門母親或是譚作人和趙連海的女兒)相反,炒股票的投資者則是分秒必爭。
當我們選擇站在受壓者的一邊時,時間也在我們這一邊,但竟然有一班笨蛋以為自己玩完了,已沒有時間了,必須分秒必爭,甚至「寸土必爭」。結果將時間拱手相讓,讓當權者得以喘息,而且毋須像列寧那樣以空間來交換。這樣便宜的事,如唐英年所言,必定會記入歷史史冊中。
文 馬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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