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6月27日星期日
馬國明:分秒必爭還是寸土必爭
2010年6月26日星期六
蔣芸發火
到現在還想不通什麼叫談判不是投降,杯葛不是堅持,這是跌倒在地上還要抓一把沙來遮一遮,還是只不過一番巧言令色,談判不是投降,卻至少投降了一半,杯葛不是堅持,真正的堅持一定要杯葛,不肯堅持下去的則一定會被杯葛。今年六月初民主黨與其他泛民主派的二十多位議員才簽署了一份聯合聲明,清清楚楚要求特區政府撤回政改倒退方案,要求特區政府清楚回應香港廣大市民的卑微要求;落實真正普選,取消區議會委任制廢除功能組別,這樣的聯合聲明,民間一致叫好,拍爛手掌,但不知如何,不知在什麼樣的情況之下,忽然的,同一批人另有方案出來了,事先沒有交待,沒說前因後果,靜雞雞的攤出來,不免傳說紛紜,是北京點頭了,特首照本子辦事了,議員們被個別擊破了,不止如此呢,之前不少障眼法使出,照這樣看,真的是不要相信任何傳言,直到當事人出來否認為止。
人情、世故、歷史、背景,千絲萬縷的人際關係,大部份的政治人物都有包袱,大部份的傳媒人也有包袱,要揣摩上意,要上下一致,不可以有太多個人的喜惡與見解,不會有儍仔跟自己的飯碗過不去,更不可以窩裡反,小圈子八百人可以選出一個特首,而被欽點的特首要看主子的臉色,只是民選的政治人物,是選民一人一票把你送進立法會的,你的老闆是誰,還不夠清楚嗎?選票可以把你送進立法會,也可以把你拉下來,如果你還執迷不悟,沒有承擔、不守承諾、朝令夕改、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你如何對得起你的選民?不要用那些砌辭來遮羞,也不要告訴我們你是將以有為,你是忍一時風平浪靜……生命苦短,民主停滯不前,幾十年了,好話說盡,不斷向北大人叩頭俯首的早已吃了秤砣鐵了心,你們這一批打民主為旗號的鄉愿之士還在那些沾沾自喜呢。
今天,到那裡去找一個鐵錚錚的,光明磊落的好漢,讓我們看到什麼叫智者不惑,勇者不懼的好漢,只有那一批既惑且懼,又要面子又要裡子,分明不能堅持,還要砌辭死撐,負了香港人,枉做了小人,卻連這一點都不敢承認,以妥協方案來回應起錨,錨未起先洗濕個頭落了水,太可笑了。
(蔣芸)
怎樣撐得落?
2010年06月25日李怡問:爭取民主的市民何去何從?李怡自己答:繼續撐下去就是了,對於民主黨及自己心儀的候選人,繼續撐下去,大佬,你講得倒很輕鬆,只是試問如何撐得落?
一個不忠的朋友,一個偷偷與外面的女人搞婚外情的丈夫,一個紅杏出牆的太太,是否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無其事的維繫着這段婚姻,慝怨而友其人聖人不齒,凡人更難頂,這個怨來自你一向撐的人,叫人怎樣吞得落。
民主黨的兩位議員,一個叫人不要謾罵,不要給壓力他的黨,後來他自己退黨了,抗癌老人立刻說:別忘了你們的選票來自支持民主黨的市民,老人呀,忘掉這一點的是你。並不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有了病的人,人家就要買你怕,百般呵護,不肯刺激傷害你的感情,你偷偷摸摸跟人去拍拖,還達成了協議,自己圈的兄弟姊妹,一個個蒙在鼓裡,你拍板、你主催、你好嘢、你大功告成、你威晒、你是民主鬥士,你千夫所讚萬夫莫敵,連反對你的人現在都把你當成功臣恩人了,但是,請你想一想,民主走到了這一步,偷偷掩着臉笑的會是誰呢?原來這麼容易搞掂,君子可欺之以方,魔鬼藏在細節,真相會慢慢顯現,到了那時,你才來指責我胡說八道不遲。
世上仍然在心水清的人,提出了太多解不開的迷思,只不過才兩天,一向叫人耽心的泛民分裂已經開始,你們是人家的對手嗎?差得太遠了,請你讀一讀最近你們黨內的李柱銘那篇文章:「反勝為敗,愚不可及」真是擲地有聲,分析得再也清楚不過,你們可曾在去跟人家秘密協議之前好好的聽一聽黨內極有份量的人那真知灼見?你那麼愛個人表演,何曾尊重過黨內其他人的意見,置香港那麼多撐你的人不顧,也許你會說:仍然有那麼多人撐我,世上當然有可愛又可笑的愚忠之士,但你肯聽別人告訴你那些你所不知道不曾想過的事?一錘定音一旦中了計對於你的晚節,影響有多大?在太多的噪音聲中,也許魔鬼還沒有顯現,但我相信不會永遠不顯現。
(蔣芸)
世事的可笑處,有時在於錯誤的時刻,錯誤的決定,而有時則在於為德不卒,晚節不保,絕對不必要的把自己一生的功業押在一個個沒有把握的承諾上。
你看北韓對巴西,勁隊對弱隊,居然打出了二比一,世人眼睛為之一亮,很內疚的認為自己白鴿眼小看他了,那場球賽鐵幕北韓錯過了實況轉播,龍心大悅的金正日拍板要轉播北韓對葡萄牙,還要親自遙控督師,想不到眾目睽睽之下狂吞了七蛋,打得一塌糊塗,球技不如人猶其餘事,連運氣都輸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為推銷政改爛方案,推銷員使盡九牛二虎之力,耗費不少公帑仍然沒有起色,正當大家反對得如火如荼之際,竟傳來勝利之聲,原來靜雞雞的已達成了協議,幫推銷員賣力的不是別人,是他的死對頭,幫他解畫、幫他背書、幫他保證,好話說盡,怪不得一向黑口黑面的,忽然四萬咁口面。戴着口罩的抗癌老人則一半臉部表情被遮住,看不清是喜是憂,其實,我們一向都沒有好好看清楚他;對於我們以為一向了解一向以為本應如此的,忽然變卦了,好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管得着嗎?他要嫁給一個一向憎恨的人,你管得着嗎?
故人心變,有什麼辦法勉強呢?難道你還要一直檢討是否我做錯了什麼?他要這般對待,別人的行為,你怎麼去負責?你老是把什麼都攬上身一定會黐線,只能懇求上蒼,不要讓我老得糊塗了,老得去做一些突兀的,叫愛護你的人也尷尬不已的事,還把自己的紀錄劃花了。
朋友說:別人老問我,你為什麼來去匆匆,總也不肯停留,香港是你家,不是嗎?她的回答是:停久了,我覺得透不過氣來,我要出去透透氣。以前不明白這句話,現在懂了。
其他走不掉的,到那裏去躲避這樣的氣候、鬱悶、燥熱……故人心變了,無聲無息的,連一個招呼也沒打說變就變了。
(蔣芸)
2010年6月24日星期四
潘小濤﹕反對民主黨方案的唯一理由
毫無疑問,相對曾蔭權 的「起錨方案」,民主黨版本在推動政制向前走(民主化),優勝很多。根據改良方案,2012年新增10個立法會 議席中,5席為地區直選,餘下5席的功能組別,由區議員提名、交沒有功能組別投票權的全港選民,一人一票選舉產生。換言之,屆時立法會選舉,全港選民每人至少兩票,一票地區直選,另一票區議會 功能組別。當然,一些富貴特權人士,手上還握有公司票、董事票及商會票等,遠不止兩票,而是十票八票。
這個變相直選方案,開始時頗受特區政府、建制派及北京的奚落。全國人大 常委會副秘書長喬曉陽 在北京指出:「有關建議是一個變相直選,有違《基本法 》及人大常委 會的規定。」中聯辦 副主任李剛 會見普選聯成員後表示:「《基本法》的立法原意,就是功能界別的立法會議員,應該由屬於特定的專業行業和組織的選民選舉生成。如果把選民的基礎擴大到全社會,這不符合基本法的立法原意……不是符合全國人大的決定。」
中共所作政治承諾兌現率極低
但民主黨及泛民成員堅拒再退讓,「起錨方案」的民意支持度下滑,不獲通過的機會很大,即使勉強通過,社會嚴重分裂,各走極端之下,抗爭升級,到時政府想有效施政?難矣!更何况,「起錨方案」其實是保護小圈子及政商界既得利益者,與政制向前走相去十萬八千里。因此,權衡利害,也明白民主黨的底線後,北京終於轉軚;「阿爺」都要「打倒昨日的我」,等而下之的特區政府、左派、工商界等,還能死守「起錨方案」嗎?
北京的讓步其實很有限,而公民黨 等人擔心,民主黨方案並沒表明何時取消功能組別議席(包括新增的5席區議會),這一步的民主進步,可能換來合理化功能組別,讓這隻魔鬼可繼續存在,改良方案便會成為終極普選的藍本了。
不過,除此之外,我反對的理由很簡單,就是中國共產黨 的歷史告訴我,它對國民、對弱者所作的政治承諾,兌現率極低。中共還在打江山的1940年代,其喉舌《解放日報》及《新華日報》,不知寫了多少篇頌讚民主自由制度的社論,美國 國慶日、美國總統傑佛遜及林肯生辰,兩報例必呼籲在中國引入美式選舉,反駁中國人質素不高、很貧窮而不適合民主選舉的歪理;1945年底,毛澤東 到重慶出席國共和談時,回答路透社記者書面提問,表明中共追求的「民自民主新中國」,就是要包括中央在內的各級政府都由普選產生;中共建國前,承諾與各黨派合組聯合政府,並在《共通綱領》中列明:「各級人民代表大會由人民用普選方法產生之。」民主、人權等公民權利,同樣白紙黑字寫在《憲法》上。
政制進一步 可能只是陷阱
但是,這些莊嚴的政治承諾,在中共大權在握後,不是變味,就是被完全否定,甚至為了捍衛「一黨專政」體制,反其道而行幾十年。香港回歸前,北京向全世界宣布,除了國防、外交,香港內部事務一概自治;1993年,港澳辦主任魯平 在《人民日報 》發表談話,指「(07年後)香港如何發展民主,完全是香港自治權範圍的事,中央不會干涉」。結果呢?全國人大釋法 ,否決07、08雙普選,甚至2012年也只能維持一半議席直選;其後,出現兩套治港班子,「西環」(中聯辦)開始肆無忌憚的插手香港事務,以致出現「中環 」(特區政府)和「西環」兩個管治香港的權力中心。到今次政改,中聯辦更掛甲上陣,儼如香港「太上皇」,還奢談什麼「一國兩制 、高度自治 」呢?
正因為中共在歷史上是如此不可信,時至今日,北京仍沒有在香港終極普選上展現任何誠意,講明何時取消功能組別,那麼,我們憑什麼還要相信它最終會給予香港真普選呢?既然讓步與否,結果都一樣,我為什麼還要放棄原則,接受一個令功能組別被合理化而可能萬古長青的政制方案呢?
因此,除非北京表明何時香港可進行真普選,否則,今日政制向前進一步的結果,很可能只是陷阱!
2010年6月23日星期三
2010年6月22日星期二
陳雲:民主黨「投共」好戲在後頭
2010年6月20日星期日
陳雲﹕回憶李維史陀《憂鬱的熱帶》
*原載星期日明報。陳雲老師寫《憂鬱的熱帶》。早前他推薦過後,我找朋友上amazon買了一本,不躲在世界的角落很難開始讀吧。
文明人的負疚感
李維史陀(Claude Lvi-Strauss)去年以百歲高壽,靜別人世,他留下的結構人類學方法,如二元對立、異時性與並時性、深層結構之類,已是人文學科的常識。這種萬法歸宗式的治學方法,在自己身上完成某個學科的總體學問的方法,是在今日講求多元喧鬧以增加職位的學界所不能容忍的了。
學問之外,更值得懷念和繼承的,是他以平等不二之心,看待各地文化,以及歐洲文明人的深思和負疚。
我的進步,是你的退步為代價;我的富裕,以你的貧窮為代價。這是無可辯駁的真相。然而,假若進步的人,富裕的人,不具備這負疚感,承認自己的原罪,窮人只有付諸犧牲性命的暴力。十幾年前,我旅居德國時期,戲院上演一套講述非洲人千里徒步到歐洲抗議剝削的電影,廣告版上的宣傳標語,是「I am poor because you are rich」(我貧窮,因你富裕)。城鎮的人,默默在標語下走過,誰也不敢露出抗辯或不屑的眼神。認罪與寬仁,是文明教養。「仇富啊!」,「民粹啊!」這些話,只在香港有人敢講,竟也有很多人肯聽。當窮人走投無路,向你訴說﹕我貧窮,因你富裕。你低頭都來不及。
以為是新穎,其實是過時
李維史陀在一九三五年在馬賽上船,到巴西的聖保羅出任大學的社會學教席,從此展開人類學研究和民族誌寫作的生涯。《憂鬱的熱帶》(Tristes Tropiques)是他的隨筆。第二章說,「我們偉大的西方文明,創造了我們今日享受的一切珍寶,然而同時也以相應的弊病為代價。」「我們環繞世界旅行的時候,第一件看到的是,我們的污穢,投擲到人類的面上。」為了生產群眾文明,歐洲將單一作物(monoculture)的方法廣傳世界。於是,巴黎可以優雅地衰老,聖保羅卻是恆久新穎,而且一開始現代化,便是過時(out-fashioned)。過時,是所謂發展中國家模仿西方的結果。在香港,在改革後的中國大陸,無一現代之物,即使用錢買來的科技和材料比歐美還先進,都是過時。這些後進社會的高傲愚蠢的統治階層,缺乏現代人的反省和克制。這是我十幾年前撰寫保育文章的心法,來自李維史陀。在香港聽見八達通卡過機的高聲調的嘟的一聲那種管理人不屑掩飾的科技控制慾望,便知道此地的愚昧。系統再精密,也不是現代,而是過時。
文化之命,懸於一線。三十年代的阿瑪遜森林,當地一些語言只有三十多人使用,族人一死去,維繫幾千年的文化就沒有了。這些族人生活困苦,一日只吃些野果、山溪石底的蟲、幾隻鳥,西方人的一頓飯,是他們一日的食糧。儘管如此,他們日子快樂,晚上烤火煮食,夜涼了,就在篝火之旁,赤身擁抱而睡,享受野地的餘溫。森林密集,方向莫辨,族人能夠用肉眼在白天看見天上的星辰,用以定位。族人的首領即使有些是世襲,但必須是慷慨之士,「權力來自民眾認同,首領是以慷慨之心來衡量的」。一五六年,蒙田在筆記寫過,航海家帶來三名巴西族人來到法國的Rouen市。蒙田問,做首領的,有何特權。當中一名族人正是首領,他回答﹕「作戰之時,走在最前。」四百年後,李維史陀到了巴西,證實了所言非虛。
尊貴野人與水泥地面
回歐洲的路上,路過印度考察,當年的等級社會依然嚴密。種姓制度,人分五級,外人以為不公義,他卻看出職業保障來。這社會的窮人都很快樂。他住在貴族家中,發現出門之前,他是無法拒絕僕人的服侍的。他們的手和毛巾並不乾淨。貴族必須特定請某家族去掃地、剃頭和掏糞之類。貴族沒有僱用其他人的自由,也不能拒絕服務。不只窮人無自由,連有錢人都無自由。賤民出生便是奴僕,但世襲的貴族也無法解僱奴僕。這是奴僕制度可以維繫下去的原因。李維史陀參觀印度的監獄,地板、、飯桌、廁坑,一切盡可能都是水泥造的,用大水喉沖洗。他的評語是﹕人簡化為一條消化管道,這是現代管理。看了香港各處空地和公園不斷增生的水泥地面,這評語正合時。
新石器時代最有創造力
末二的一章,他說人類最有創意的時代是新石器時代,所有生存需要的技術都發明了。後來的文字,卻是不必要的發明。當然,新石器時代沒什麼醫學知識,但疫病淘洗了人口,維持生態平衡。有了醫藥和衛生知識,人類可以大量繁衍,但死亡卻以更為殘忍的方法轉移了,例如飢荒和滅族戰爭。或者如今日的現象,只有少數人活得像個人,其餘活得像機器。「人」口沒有增長。掃平窮人的差異,令窮人變成物件,以品質交換數量(exchanging quality for quantity),就是現代文明。現代的官方教育,就是要令窮人變成識字文盲,維持社會的識字率低於百分之五,猶如中世紀。這些體會,我都要感激李維史陀這本書,在二十五年前讀的。
我讀的是英文版。在大學副修法文,但幾年之後,技窮了。我的法文腔調如巴黎人,但法文句法之精妙,筆走龍蛇,是我無法掌握的。領教過了,這也是我寫文章不敢多用虛詞造長句的原因。
文 陳 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