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8日星期五

社會成本

上周讀書會,人未齊,我們幾個同學仔就先談起政治來。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例如這班在網上認識的同學,好幾位516都有投票,大家看的報紙、對社會的價值都大致相近。關於516,大家談起結果、談起公社兩黨的回應,都有點惋惜。

檢討看孔誥鋒那篇(我post了在下面)就夠了。我也說過,這是開始,而不是結束,共產黨向來最怕的就是民意及集中/統計民意的方法。無論如何這都是成功的,但要造成震撼的效果則是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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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朋友說報紙都不想看,感覺像失戀。我認為無論如何,種都播了,要知得失,可能要過十年才見到變相公投的威力,我心中不是沒有遺撼,我遺撼的是港人都變順民了,傳媒只有一種聲音,身在傳媒行業,覺得十分可怕。

變相公投啟動整個「新民主運動」,其實是個公民教育,但因為傳媒冷處理,以至很多人不理解、不知道、不接受。很多受過高深教育的人都反對,都不投票,我一早想寫以下幾點,但因為網出了問題押後了:

沒有投票的,杯葛投票的,看看有沒有道理。

1.民主要來幹甚麼?
本來如果有人說:我不需要民主呀,我是毋須說服他的,因為太浪費能量了,但不妨寫寫。有一作家對我說過:我不是相信民主,我是相信科學。民主制度因為以選取大多數的人的意見來執行,是以社會比較穩定。

如果你嫌香港現在的議會很吵,請想清楚,到底是為甚麼會吵。如果你嫌自己的嬰兒哭得厲害,哭得太吵,想把他趕到街上,那是很無知的。你有沒有查看過,嬰兒是因為沒有餵飽奶呢?

如果你家中的警鐘響了,你會不會嫌它吵?

如果你睡到半夜,老公把你打醒了,你會不會嫌他粗暴?不會吧,他這樣打你,一定是失火了。

台灣、韓國如今很少在議會打架,但從前在遊戲規則不公正時,是經常打架的。第一個台灣打架的議員叫朱高正,是個哲學博士,你以為他是蠢材嗎?據記載,那一年台灣三個電視台都是官方(藍)的,不打架,他們提出的議題跟本不會有人報導。

如果你打一場球賽,年年都有人作弊,作了二十年後,你會繼續玩嗎?示威、遊行如果沒有人報,你會怎樣?我會在直播時與對手打架!甚至與球證打!

依我看,香港不是太吵,而是不夠吵。陳雲老師說,如果爭取到你要的,死一兩個人都值得,某程度上我是讚成的。但因為死人也未必爭取到,是以如果大家接受,我是很贊成在議會打架的。只是因為香港社會太保守,這需要「激進」的政黨去試探大家底線。

我的底線十分低,本人十分基進。我認為所有嫌香港議會太吵的人,都是豬。


2.社會成本
看看泰國,就有笨人問:香港搞民主會不會像泰國一樣?

也有人問;台灣搞民主後也不好過呀!

這些人(豬)都很笨,因為他們倒果為因。泰國的民主是假的,因為軍權大,可以隨時宣佈選舉無效,他們不是因為民主所以亂,而是因為民主是假的,遊戲規則不可靠,大家都不信沒有人作弊,所以亂。至於台灣,如果沒有民主,沒有政權輪替,阿扁會坐牢嗎?

其實說了半天,我認為只要明白社會成本,就明白了我們的選擇。

泰國因為沒有真民主,所以政局不穩、甚至暴動就是泰國人民要付出的成本,這是人民因為不忿而造成的。今天政權容許多少的不公,他日都是要還的。

每個地方對民主、對公平公義都有不同的價值判斷,有些人性子較烈。我小學時,每天打開電視看新聞,都看到韓國人天天用汽油彈來爭取的,甚至有工人領袖自燃,這樣子爭取了幾代,的確是幾代,那也是社會成本。

香港的教育,是大家都來當好學生。但好學生是不會爭取到任何東西的。

中共與港人的關係,不是爺孫,別搞錯了。香港是一隻會生金蛋的雞,中共是主人。那是主人與家畜的關係。如果金雞要爭取更佳環境,更好待遇,你「咯咯咯」你叫幾聲,主人是不會理你的,有養過寵物的朋友都明白。只要你變成壞學生,給主人添點麻煩,但金蛋照生,他才會給你改善環境,給你你想要的。

暴動是警號幾乎叫得最響的社會成本、遊行自然也是社會成本,你以為大家怎麼會犧牲自己的時間、金錢出來叫口號?

但要記住,香港這城市,每天都被人偷櫃桶底。我不知道還有沒有不認為,這個社會嚴重的向大地產商傾斜,那也是另一種苛重得多的社會成本。

你願意付出多少,去買回一個不傾斜的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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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以香港民主黨那種好學生態度,比較韓國人用了30年來爭取民主比較,香港是一百年都不會有民主的。

有一個右派思想的中環人告訴我:我不buy社民連的經濟思想,因為我是個右派,但我要告訴你,全香港我只會投社民連。在爭取到民主後我會另有選擇。

他的意思時,到有普選時,連民建聯都會真心愛國愛港,不再出賣港人,因為到那時候他們都得對選民交待。如今卻不需要。

我快40了,比我年長的朋友近日都叫我移民去。我很懷疑我這一生人有沒有機會在香港看到真正公平的社會,但只要一天在這裡,我都贊成香港越吵越好。

孔誥烽﹕公投成功了 公投失敗了

孔誥烽﹕公投成功了 公投失敗了


【明報專訊】5‧16後,大家就17%投票率和50萬選民各說各話。5區公投滿途波折,本來就是一個十分複雜矛盾的新生事物。要給它下一個簡單結論,談何容易?或者我們可從三個層面更立體地理解這次公投的結果。

公投先例

我從一開始便認為這次公投運動的最重要意義,並非在於投票結果,而是確立通過5區辭職讓全民就特定議題進行公決的機制。在去年底我在〈由變相公投量化出來的民意力量〉寫道:

「萬一公投投票人數太少或不過半怎辦,乃民主派不得不認真思考的問題。但也請反對公投的朋友,不要再將輸了公投的負面衝擊不斷誇大來嚇人。若公投失敗,最壞情莫過於政府保守方案獲通過,政制原地踏步……最重要的是,變相公投先例一開,等於是讓市民手中多了一道板斧。大家在第一次使用時就算有所閃失,以後也能在更多的實踐中學習,慢慢上手,最後成為能運用自如的有力武器。」

5‧16的歷史意義,不容低估。從殖民地時代到回歸後,當權者都肆意用各種制度(包括「有廣泛代表性」的800人選舉團與被功能組別挾持的立法會)扭曲民意、炮製民意、謊稱自己代表民意。有了這次公投先例,香港市民便為以後可能遇上的緊急關頭和重大議題,保留了通過公投表達真民意的權利。

公投先例令建制派如芒在背。5‧16之後,有建制派議員提出要立法阻止變相公投再次出現。雖然此等立法說易行難,未來何時和會否再有需要發動公投,也是未知之數。但確保辭職公投的通道繼續暢通無阻,乃是新民主運動今後的挑戰之一。

民意不堅定

在創制公投先例這一層面上,公投從成局那一天起,便已經成功了。但投票率不理想,無論怎樣說也是失敗。但這是何種意義的失敗?

反公投者說投票率低表現市民反對公投,以後再也不用搞了。但立法局在1991年首次直選時,在沒人杯葛打壓、各派全力動員下,投票率也只得三成多,那麼市民是否反對直選?之後的直選都是白搞了?公投派則將投票率低歸咎於政府打壓。但若反政改方案的民意十分強烈,這因素應該不會有扭轉大局的威力,反而可能會有催票的反效果。

我們能否承認,投票率低,很可能是因為市民對廢除功能組別和否決政改方案,的確沒有強烈意見?這一解釋,與最近進行多個民調顯示反對方案的民意不佔多數(甚至是贊成比反對多)之結果合。

我同意方案中基於區議員互選的新功能組別與傳統功能組別之間,是有分別的。建制派也強調方案是要「改良」功能組別。公投派集中火力攻擊傳統功能組別,未免有點捉錯用神。

但這並不表示區議會方案真的是一種進步。選區小的區議員的政治影響力大增,定會誘使某些資源龐大的政團在社區大灑金錢籠絡人心,令小選區選舉中的「恩庇侍從現象」(patronage-clientelism)變本加厲,諷刺地加劇建制派在反對民主化時常常表示很擔心的買票行為。這些論述,並未有在公投動員中充分展開。這是值得檢討的。

2008年民主派得票90萬,這次投票授權否決方案的選民有50萬。聯盟沒法說服絕大多數民主派表態反對方案,是鐵一般的事實。這個公投結果,當然紓緩了政府的壓力。公社兩黨在50萬授權下,也可以輕鬆地投票反對方案。現在壓力最大的,反而是以民主派主流闔家歡政黨為定位的民主黨。公投顯示了民主派選民並無主流意見。若民主黨在表決時支持方案,便是與50萬堅決反對的選民過不去;投票反對,則無疑是回頭與公投派爭奪激進選民,疏離了對方案心郁郁的選民。

民主派內力量對比

民主黨有兩難,公投派也有兩難。

有人將公社兩黨這次獲得的46萬票與兩黨在2008的36萬票比較,表示增長只有10萬不算多。但問題是公民黨在2008年的路線和形象比民主黨還要保守和親建制。公民黨在參加公投後,就像梁家傑太太在公投宣傳片中的對白一樣,已經「性情大變」。因此要看激進選民的增長,應該拿2008年唯一堅拒與建制妥協的社民連的15萬票與這次公社兩黨與大專2012的50萬比較。將積極關心或參與這次公投運動,但仍未能投票的90後也考慮在內,這次公投聯盟代表的,絕對是一股正在迅速崛起的力量。

特首要與這股青壯力量的代表辯論,是有勇氣和明智的。本來在密室中疏乎的傳統民主派領袖,一聽到有人要在陽光下辯論即從密室衝出來,以搶包山人踩人的勁兒高呼「我又要!」則可以讓大家再次看清新舊民主運動的分別。

但問題是,政改方案在反對民意不堅決的掩護下獲得通過的機會,已有所增加。那麼公投派在議案表決時,除了投反對票之外,要不要大舉動員群眾反對?不動員的話,可能會令群眾熱情冷卻,讓運動失去動能。但動員的話,卻可能會令不少從反高鐵、公投一路走來不斷革命的群眾與組織者出現戰鬥疲勞。若動員效果不佳或方案獲通過,可能會造成很大的挫敗感。解決這個兩難,將關係到激進派能否整固和發展新增的群眾力量,備戰2011/2012。

公投成功了、公投失敗了。民主派內的力量對比,因公投改變了。一個公投的幽靈,仍在香港上空俳徊。

作者是美國印第安那大學布魯明頓校區社會學系 助理教授

2010年5月25日星期二

五種美德

我不算喜歡《功夫熊貓》,但由港人許誠毅導演的外傳《the secrets of the furious five》倒是看得十分投入。首先故事很中國文化,強調練武的重點講的不是fighting,然後由此引申到這五位奇俠,原來都本各有缺點,故事追述他們怎樣練成武藝,卻是克服自己性格弱點,五種武藝原來是五種美德,命運決定性格!有點老套但感人。

習武本就是這樣,好不好打重不重要 ? 重要的,因為這是科學,拳腳不會騙你,你全做對了才打到人,做對了對方才打不痛你;但同時好打又是不重要的,不好打,領略到點道理,肯面對自己(的缺點)就終身受益了。

以下是被上載到youtube的版本,分三部份,原版25分鐘,HMV賣$105左右。聽說也有《功夫熊貓》+外傳的2 pack,我暫時沒見過。




2010年5月23日星期日

躲在世界的角落

(前兩星期上網出現了問題,朋友笑我被點中了,要等516後才能正常上網,結果518正常了。)

有一天在路上聽課堂錄音,叔叔說:因為我躲在世界的角落呀。這句聽過好多次,近日才比較理解,他指的是怎樣不耗廢地使用生命能量,另一種環保思維。

那天回來後,就想把blog改名做”躲在世界的角落(只是還沒找到適合的相片)。不躲在世界的角落,是讀不了一點書,練不了一小點功夫的的。

近日集中在做的事,除了工作、就是練拳、讀書,學琴、讀閒書等。因為想讀通練通,較少花時間在這裡。

所謂的躲在世界的角落,當然不是俗世說的「出世」,如果要算,集會、遊行、寫文章我都頗積極參與,我應該是很入世。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怎理解道家,我個人是一直認為道家是很punk的。

2010年5月11日星期二

2010年5月2日星期日

大山倍達挑戰太極

(關於大山倍達挑戰太極拳的文章,網上頗多,但大部份都由他人轉述。大山本人寫的自傳我倒是第一次看,感覺他很像宮本武藏──不只是個武夫,而是個藝術家。看他寫「在體力上,我占壓倒優勢。如果撕扭在一起,也許我有取勝的可能,但在功夫上,我徹底地輸了。」這一段尤其令人敬服。

老套的說一句,太極拳可以境界很高,這是習拳者迷上的原因是一,但大家都知道這種人千中無一。習拳越久越承認「是有武術天才這回事」。)



1.在山中的修煉我真正開始空手道的修煉,是十七歲時,但拳術,則從十四歲時就很喜好了。在這條路上,我走了將近三十年。孩子時代除外,到現在為止,我有兩次真切地體驗到自己強有力的感覺。
最初的一次,是一九四八年至一九五O年,我在千葉縣的清澄山上修煉,空手開天然石成功時。房洲清澄山,在距國營鐵路安房小站十公里左右的地方。山上林木茂密,杉樹最多,還有橡樹、楓樹、楊桐樹等。山腰裡,有以日蓮上人的修煉地的聞名的清澄寺。大殿是江戶末期的建築物,殿前有一個天然紀念物,一株高五十米的巨杉。我決心隱居到山中修煉,是因為點後的東京一片荒亂景象,而一邊毆擊糟蹋日本女子的美國兵,或震嚇盤踞在繁華街道的阿飛們,一邊進行不得要領的修煉,我的空手道功夫不僅不能夠發展,反而會連心靈和技藝都變得象的東京一樣荒廢,於是我便想到了清寂的山中。幾乎所有的朋友都反對我隱居山中,他們認為,在了原子彈的當今世界,連一粒小小的手槍子彈都敵不過的空手道功夫,沒有必要這樣煞費苦心地修煉。有的朋友還勸我說,與其藏到山裡去,不如一起去幹點實業。可我對這些朋友們說,反正日本有八千萬人,出來一個傻子也沒什麼。我不顧周圍人的勸阻,毅然上了山。

我崇敬宮本武藏,無論是他做為武術界的老前輩,還是做為一個人。我特別喜歡吉川英治先生筆下的宮本武藏。所以上山時,我最先帶上的就是吉川英治先生的八大 卷《宮本武藏》。此外,我還將刀、槍、獵槍等擺在清澄山頂剛搭好的小屋裡。我覺得,為了發展我的空手道功夫,有必要熟悉各種兵器。當然杠鈴也搬來了。鍋勺 等生活用具,則只拿了必需的幾樣。

山中的生活,以每早四時到附近的小河裡洗嗽開始。用冰冷的河水振奮精神後,跑回小屋,進行舉杠鈴等體力上的準備活動。然後是吃飯和讀書。飯,很簡單,基本是米飯和豆醬。

正式的空手道訓練從午後開始。我在樹幹上縛上藤蔓,練習正拳、掌、貫手、踢腿等一些招數。不是誇張,一年半的時間裡,小屋周圍的樹木幾乎全枯萎了。一年半中,無論颳風下雨、冬天夏天,我一天也沒停歇過。

夜晚,我將畫著圓圈的紙貼在牆壁上,凝神注視,使心神入靜。

然而,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的山中夜裡的孤獨感,超出想像之外。有時,傳來狐狸等獸類的嚎叫,我的精神立時一振。儘管不是人,但僅僅感覺到附近有些動物,就在很大程度上沖淡了我的孤寂感。

為了在晝間也將狐狸等引過來,我在小屋附近撒下餌食。都說野生的狐狸在白晝裡一般是不接近人的,但經過幾個月的引誘,狐狸們白天也湊到小屋近旁來了。

可是,同狐狸接近,自然不能完全解除我的孤獨感。而且,我還年輕,夜裡,當我閉目養神時,腦海裡時常浮起女人的身影。我一次又一次禁不住要下山。

2.一心成為高手
我想出了一個使我無法下山的辦法。所謂辦法,其實也挺簡單,就是剃掉一側的眉毛。
頭髮、鬍鬚放任生長,再剃去一道眉毛,這臉孔,在水裡一照,連自己都吃了一驚。又想哭,又禁不住想笑,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
簡直象鬼怪。這樣一來,想下山也下不去了。
聽說,過去的女人,一出嫁就剃掉眉毛。那時的妻子,要將眉毛剃掉多長時間我不知道。只是,根據我的經驗,剃一次眉毛,再生出來需要三個月的時間。而到再生出來時,我就剃另一側的眉毛。
如今回想起來,我的苦心修煉,簡直到了滑稽的程度。當時,我曾仿效過古代的忍者。古代的忍者,曾利用麻來增強彈跳力。麻這種植物,生長得非常快。每天在逐日長高的麻上跳越,彈跳力也就會逐日增強。
為了蔬菜自給自足,我在小屋旁開了一塊菜地,在菜地的一角,我種上了幾株麻,來練習忍者的跳躍。每天,早晨做過準備動作之後,午後練過功夫之後,我在麻上跳躍三百次。當然,不象田徑賽中跳高之類,進行助跑。空手道的格鬥中,沒有什麼助跑。
但是,彈跳高度要最終跟上麻的生長高度,是不可能的。麻到成熟時,能長到七尺以上。不憑藉助跑,任何人都無法過這樣的高度吧。
但有一點是無可置疑的,這一段時間的跳躍訓練,對加深我的空手道功夫,起了相當的作用。
這時,山腰的村落裡,好象傳說山頂有個古怪的人。孩子們開始跑來看稀奇。開初時,他們似乎很怕我。這是很自然的,我當時的模樣,對著河水一照,連自己都吃驚。
不過,一明白我這個鬼怪似的傢伙並不可怕,孩子們馬上同我接近起來。
他們瞪大眼睛瞧我舉杠鈴、打拳,總也看不夠。
跳麻的同時,我還嘗試了一個項目,就是掌開天然石。然而,正象人們用石頭腦袋打比方一樣,石頭這玩意太堅硬,試了十來次,石頭怎麼也不向我屈服。
我把擊不開的石頭,抱進小屋裡。夜裡,我象注視畫圓圈的紙那樣對著石頭坐下,凝神注視它。
記不清是第七天還是第十天頭上,我只記得那是個月色明朗的夜晚。
在昏暗的油燈下,我盯著石頭,突然起了要開石的念頭。
我似乎覺得,連擊開的石縫都看見了。
我把石頭搬到小屋外面。
我沐著明朗的月光,把石頭放到地上,屈下一條腿,又一次定定地瞧了一下石頭。
能擊開了吧,我想。
這好象是一種可說是確信的感覺。就在這一瞬間,我的右掌下意識地揮了下去。
石頭倏然開了。快得出人意料。
月光下,我久久地注視著裂開的石頭。
我是強有力的,我想。

從第二天起,直到下山時止,我開了數不盡的石頭。蹲在石頭前,盯著它,心裡想著能擊開它,一瞬間,便揮掌擊下去,石頭一準擊開。
下山時,小屋周圍,擊開的碎石堆得象小山一樣。

3.同陳老翁交手
我初次去東南亞旅行,是一九五七年。
那次旅行的最大收穫,就是在香港會見了陳先生。
聽說中國大陸革命勝利後,有個武術家從廣東來到香港,我想通過某種途徑同他會一下,就逐一請求熟人們為我引見。
關於現今日本空手道的起源,有各種說法。有說是從中國傳來的;也有一個流傳廣泛的說法,說是被征服者繳去武器的沖繩人,就把自己身體的各部位鍛煉成能傷人的武器。我是這麼想的,徒手格鬥術這種技藝,大約是史前人為了象人那樣生活而創造出來的。從這個意義上講,我認為空手道還是產生於日本。垂仁天皇時代野見宿禰和當床蹴速的決鬥,與其說是相撲的開端,不如說更接近於空手道吧。
當然,我也不否認,從中國傳來的武術,對充實、完善日本的武術體系,起了相當大的作用。
同時,我也承認,德川家光治世的寬永五年,東渡日本傳來少林寺拳法的明末詩人陳元贊,的確是日本空手道的大恩人。
正因為這樣,會見身懷中國傳統拳術的中國武術家,是我由來已久的心願。
隱居清澄山,一邊向天然石挑戰,一邊著迷地閱讀吉川先生的《宮本武藏》時,我就想到了要會一下中國的武術家。

香港的這位武術家,恰好跟陳元贊同姓,可謂有趣的巧合。
好象陳先生也馬上知道了我想會見他。他那邊傳話說,也一定要會會日本的空手道家,特意差人來旅館把我接了去。
陳先生的家,在香港山腰的住宅街,由這可以俯瞰港灣,是遠眺的好所在。我至今猶不能忘,從陳先生家俯瞰的香港美麗的夜景。
同周圍的豪華宅第相比,陳先生的住宅不算大,但也辟了一間狹小但挺齊備的練功室。
陳先生當時已是將過六旬的老人了吧。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體,年輕時經過極好的修煉。但歲月已洗去了他的豪氣,比我還要小一圈的身架,顯得非常安靜。
簡單地寒暄了幾句,陳先生馬上把我領到練功室。我們相對而立。想到陳先生的年齡,我有點吃驚,可實際上,更叫我吃驚的還在後頭呢。

4.終於被破了招式
在小而整齊的練功室,陳老翁同我相對拉開了架勢。我一見,又一次吃了一驚,他的身形非常地穩靜。
不光比試空手道,就是在比試劍道的場合,最重要的也是看透對方的招式和呼吸。

宮本武藏把看透對方招式的功夫,作為取勝的秘雇之一,練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的標誌。如果看透對方的招式,弄清楚對方的刀絕對夠不著自己,那麼即使對方的刀揮過來,也不需要無意義地躲閃。

然而,此時我完全捕捉不到陳先生的呼吸。我甚至不知道他此時是不是在呼吸。如果我此時閉上眼睛,我會完全感覺不到陳先生的存在了吧。

我全力調勻氣息,一點點捕尋陳先生的空隙。然而,陳先生一動不動,他只是靜靜地立在那,輕穩得象練功室裡的空氣一樣。一瞬間,我覺得陳先生的身體仿佛是一個沒有實體的半透明的東西。

在一小時左右的時間裡,我使出了自己掌握的全部招式。當我出手或投足時,陳先生的身體就像流動似地旋圓圈。每當陳先生用旋轉的圓圈擋回我的手或腿時,我就全身都像被推擊似地,不得不趕快退避。因為他的手和腿旋出的圓圈在擋避我的招式的同時,向我襲來。

空手道裡,除去攻擊型和防禦型外,還有一個交叉法。這個交叉法,就是攻擊和防禦完全融合到一起。
譬如,當對方的右拳打來時,用左手擋住,這是防禦;擋住的一瞬間,馬上打出右拳便是攻擊。
然而,交叉法,在進擊的同時,大約是使用兩手一邊擋開對方的招式,而身子已跳到對方近前,擊開對手的的。
陳先生的武功,把交叉法發展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當然,在體力上,我占壓倒優勢。如果撕扭在一起,也許我有取勝的可能,但在功夫上,我徹底地輸了。

5.絕世功夫“圓”的最高境界
“你的空手道功夫,的確不錯。既有速度,也有力量。可是,你的拳術,是直線式的。即‘線的拳術’呀。”
一邊啜著噴香的中國茶,陳先生對我說。由於我不懂中國話,陳先生使用了流利的英語。
“以點為中心畫圓,是中國拳術的最高境界。而線,只是圓的組合成分。”
陳先生和藹地微笑著說。
陳先生這番話的意味,我稍後一些時候才完全理解了,但陳先生要表達的意思我當時就明白了。
陳先生的全身,為點為中心,旋出擁有一切角度的圓,也許說是球更為準確。總之,他立在這圓中,控制了制空權,任何入侵者,都將被擊落--這就是陳先生的拳術。
“如果還在香港一段時間,能否來個一周左右呢?像你這樣的人,我想一周時間,足以將中國拳術的精髓傳授給你。傳授給日本人,對我也是一件欣慰的事。”陳先生說。
“謝謝。請務必傳授。”我說。
即使陳先生不主動提出,我原來也準備求教的。
“請讓你的力量和速度形成一個圓吧。”陳先生又一次慈祥地微笑了。
從此,我每天去陳先生的練功室。過了一周,同陳先生告別時,我第二次真切地感到了我的高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