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戀喚醒交響夢
在Kassel歌劇院不如意的馬勒於1885年頭積極找新工,首先收到萊比錫新國立劇院的回覆,要他於1886-87樂季上任。馬勒簽了合約後,卻收到布拉格德意志劇院的邀請,上任時間是更早的1885年8月。馬勒決定先做布拉格的工作,萊比錫的合約到時再算。當時未獨立的捷克,民族情緒高漲,布拉格連歌劇院都有兩間:國民劇院以捷克語演唱,並推廣德伏扎克及史麥塔納的捷克歌劇;德意志劇院用德語,但觀眾不斷流失到國民劇院。新上任的德意志劇院經理 Angelo Neumann是華格納的支持者,獲借拜萊特的原裝《指環》布景和服裝,到歐洲各地上演。Neumann是馬勒第一位伯樂,深信他能扭轉劇院頹勢。
馬勒雖然是華格納迷,做了指揮幾年來都未有指揮華格納的機會,Neumann讓他指揮《萊茵黃金》、《女武神》及《名歌手》,馬勒亦從Neumann的華格納資歷得益不少。馬勒上頭還有一位老指揮Slansky,銳意革新的Neumann順勢以馬勒架空他,馬勒雖無總指揮之名但有總指揮之實,更得到指揮《唐喬凡尼》的榮耀,德意志劇院正是《唐喬凡尼》的世界首演地,Slansky竟輕視此劇。馬勒在布拉格愈成功,萊比錫愈不肯放人,於是馬勒完成 1885-86樂季,便要轉到萊比錫。
戰勝天才指揮完成韋伯遺作馬勒在Kassel及布拉格的難題,是如何從庸才指揮下突圍。馬勒戰戰兢兢地去萊比錫,因為那裏的總指揮不是庸才,而是同樣由Neumann 發掘的Arthur Nikisch。Nikisch是已經成名的天才指揮,後來更成為柏林愛樂及萊比錫布業大廳樂團的總指揮,Nikisch的指揮動作不大,靠一雙電眼震懾樂手,馬勒則是動作多多的激動指揮。城中樂評多數偏好Nikisch,雖然馬勒明白樂評故意貶低自己,但他也深明Nikisch並非池中物。劇院經理 Staegemann原本讓馬勒跟Nikisch一同指揮《指環》,後來卻改由Nikisch包辦。
馬勒無奈接受,並思考後路。以前馬勒是「人搵工」,要透過經理人或自己寫信,現在卻是「工搵人」,Neumann想他回布拉格,漢堡的歌劇院請他做總指揮。Nikisch指揮《萊茵黃金》後得了大病,《女武神》由馬勒臨危受命,不負所望。馬勒指得再好也不能領全功,因為它由Nikisch排練,《齊格菲》終於由馬勒排練兼指揮,這次連偏幫 Nikisch的樂評也得承認馬勒更勝Nikisch。Nikisch復工後以《諸神的黃昏》完成《指環》,但馬勒的勝利已成定局,他終於明白在布拉格鬥贏Slansky根本不值一哂,打敗強人才值得驕傲。
韋伯的孫兒卡爾(Karl von Weber)請馬勒完成祖父的遺作《三個品托斯》(Die Drei Pintos)。韋伯生前只寫了一點,而且字迹難明,幾十年內無人能完成。馬勒起初拒絕,卡爾將手稿塞給他,着他考慮多數天。一天黃昏,馬勒下班回家,陽光射在窗台上的手稿,馬勒終於解開謎團,完成《三個品托斯》,於1888年1月首演,馬勒指揮,Staegemann親自執導。韋伯是德意志歌劇的先祖,有「新作」面世,對德國音樂世界之震撼,有如中國人發現張愛玲的未發表作品。
《三個品托斯》對馬勒的影響極大,他成為德國歌劇界的名人,而且他在卡爾家中,發現了德國民謠集《少年神奇號角》(Des Knaben Wunderhorn),此書支配了馬勒往後十年的創作。他與卡爾太太日久生情,但這段感情無法結果。《三個品托斯》也將馬勒沉睡的創作力喚醒,Staegemann減輕馬勒的指揮工作,讓他完成《三個品托斯》,馬勒乘機寫自己的作品,《第一交響曲》就是這時寫成,繼《流浪者之歌》,馬勒再一次用創作治癒情傷。馬勒年少得志,跟劇院的舞台經理衝突,以辭職告終。馬勒想吃布拉格的回頭草,氣燄再一次令他碰釘。
匈牙利的絕世好工
在馬勒徬徨之時,大提琴家David Popper幫他找到一份絕世好工:布達佩斯皇家歌劇院總監。奧匈帝國政治上,布達佩斯的地位僅次維也納,而且馬勒不單成為劇院的首席指揮,更要負責行政,只聽命於監督Beniczky男爵。馬勒只得二十八歲便出任要職,加上他是猶太人,惹來不少匈牙利人的反感。匈牙利人與捷克人一樣,民族主義蠢蠢欲動,馬勒雖為局外人,竟贊同「匈牙利人要有匈牙利劇院」的想法,決定以匈牙利語作為劇院的唯一語言,雖然他還未識講。他的第一個樂季(1888-89),便將《指環》的頭兩部:《萊茵黃金》及《女武神》以匈牙利歌手,用匈牙利文演唱,並連續兩天上演。
馬勒令樂隊及歌手脫胎換骨,之前反對馬勒的輿論,也折服於馬勒的才幹,馬勒心雄,宣布下季會上演《指環》的後半部。不過民族主義過了火,就會自大及自卑,這次就有人非議馬勒,何以側重德國歌劇。馬勒讓步,在他餘下任期,都未能完成匈牙利語《指環》。而馬勒也感覺到民族主義的局限,當地歌手雖經他調教,但水準還是與萊比錫的差了一截,連歌手自己都開始怠慢,動輒辭演,逼得馬勒要回復舊制,邀請外來的歌手登台,同台唱不同語言的惡習再現。馬勒的母親一直渴望看他指揮歌劇,但馬勒成名後她已不便於行,更於1889年逝世;馬勒於布達佩斯忙得很,不但見不到母親最後一面,似乎連葬禮都無法出席。馬勒的父親較老伴先走一步,馬勒變成一家之主。喪母一個月後,馬勒於布達佩斯指揮自己《第一交響曲》的首演。馬勒世紀(五)
劉偉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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